关灯
护眼
字体:

念奴(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你!”鸨母忽而站起来,动作太快还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她不可置信道,“你是······”

“没错。我就是纪不楼的聘妻。”鹿怀舒悠闲地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到底是鹿府主子的分量高,还是纪不楼的分量高,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种事稍稍打听一下就知真假。况且纪不楼是什么人你也有所耳闻,你觉得我敢拿这件事开玩笑吗?”

屋子里安静下来,静得连鸨母急促的呼吸声都被听得一清二楚,墙角的香炉燃烧着发出刺鼻的香味,徐徐烟雾从香炉顶端缓缓渗出,氤氲缭绕,而后又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鹿怀舒心情甚好,颇有兴致地在食盒里挑挑拣拣半天,最终拿起个果脯塞进嘴里。岂料那果脯酸得要命,一口下去鹿怀舒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慌忙拿了块糕点才将嘴里的味道压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鸨母终于咬咬牙:“请随我来。”

鹿怀没起身,而是玩弄着手上的白玉茶杯:“今日之事。”

“小姐放心,规矩我还是懂得。今日,我权当没见过姑娘。”

鹿怀舒笑笑,上前将钱袋子塞到鸨母手里,轻声道:“有劳。”看着银子,鸨母阴沉的脸总算和缓了些。

“念奴住在四楼,平日里送饭都是我亲自去的。除了几个和她相熟的姑娘,没人知道这件事。”鸨母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低声解释。鹿怀舒跟在后头,走着走着脚步倏然顿住。

有人自三楼拾级而下。先是笔直修长的腿,包裹在玄色锦缎之下,衣袍下摆随着其步伐微微摆动,划出利落的弧度。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玄色的玉带,玉带勾勒出男人劲窄的腰身和宽阔的肩背线条,比例完美得如同名家精心雕琢。在往上看,鼻梁高挺如削,下颚线清晰流畅,俊美异常。鹿怀舒停下脚步,和男人对上了眼。

纪不楼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鹿怀舒,面上有些愕然,怔愣片刻后还是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纪大人。”鹿怀舒冷冷地行了个礼。

此言一出,纪不楼登时暗道糟糕,看来自己的说谎技术还是有待精进,居然这么快就被看穿了。鹿怀舒却恶狠狠地瞪着他,那日在聚仙楼她一时被唬住了,回去之后细想才发现其中的端倪。

聚仙楼的东家再怎么神通广大,何至于连纪不楼对月独酌和不敢看杀鸡这种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可不认为纪府的下人会在外头跟人蛐蛐自己的主子,除了纪不楼自己,还有谁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其实早该察觉的,鹿怀舒暗骂自己愚蠢。他看着就欺负不凡,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尊贵,怎么可能只是一间酒楼的东家?

无耻!下流!不要脸!简直把她当猴耍!看来老瞎子说得对,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纪不楼尴尬地轻咳几声,淡淡瞥了眼旁边的鸨母和南竹,二人立即识趣地退到一边。他思索片刻,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道:“你怎么在这儿?”

鹿怀舒皮笑肉不笑:质问我?

见她迟迟不答话,纪不楼抿抿嘴唇,又继续道:“此处鱼龙混杂,小心为妙。”

鹿怀舒扯扯嘴角:质疑我??

鹿怀舒轻笑一声,踱步而上,和纪不楼站在同一级台阶上。男人比她高半个头,宽肩窄腰、身材颀长,玄色劲装下包裹着结实有力的肌肉,衬得鹿怀舒更加娇小。

离得近了,纪不楼身上香味愈发明显起来,那是一种十分安心、好闻的味道,像是初春山间融开的清泉,缓缓流过心田。鹿怀舒抬眸,恰恰对上纪不楼喉间的红痣,伴随着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纪不楼的身体似乎有些紧绷,他微微侧目,声音略带沙哑:“怎么了?”

鹿怀舒冷哼,昂首撞进纪不楼琥珀色的瞳孔里:“既然此处鱼龙混杂,纪大人又怎么会在?”不等纪不楼答话,她便不怀好意地将纪不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通,一根手指放在脸侧点了两下,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懂了。”

纪不楼:“??”

“纪大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男人呐,还是洁身自好为妙。成日里出入这种烟花场所,小心染病不治而亡!”说罢,也不再看纪不楼作何表情,就扭头提起裙子蹬蹬蹬地跑了。

纪不楼愕然,回头望着鹿怀舒远去的背影,手指在玉扳指上不自觉摩挲着。半晌他才低下头,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关心我?”

鹿怀舒其实说完就后悔了。纪不楼心狠手辣喜怒无情,要是一个生气跑来治她的罪怎么办?!她站在念奴房门前深呼吸了好几次,最终破罐子破摔地想到:不管了!反正说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至少方才爽了!

想通后鹿怀舒的心情又明媚了起来,她默默捏紧拳头给自己打了个气,现在里头这位才是关键。吩咐南竹和鸨母在门外等,鹿怀舒推开门独自走了进去。

正对房门的是醉红倚云塌。榻边薄纱轻拢,屋子里窗户没关,风透过窗户飘进来,轻轻吹动着红纱,影影绰绰,隐约露出里面凌乱的被褥。

鹿怀舒脸色倏然间煞白,拳头下意识捏紧,脚步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门锁上,腰上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床边坐着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浑身赤裸,身上伤痕遍布,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他双腿环抱住膝盖,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那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听见声响,男孩抬起头。他脸色煞白,鼻子歪到了一边,头发被剃成了阴阳头。一只眼睛已经没了,只余下黑漆漆的眼洞,脸上还有干掉的血痕。许是太久没见生人,男孩有些激动,张嘴咿咿呀呀就想说什么。

“吧嗒”,鹿怀舒瞳孔骤缩。

男孩的舌头,掉到了地上。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