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药香(第7页)
酸雾里渐渐混入一丝清甜。
处理到第十七甑时,暮色已浓得化不开。
吴天用麂皮裹住烫手的铜盖,掀盖瞬间腾起的白气里浮动著晶粉——这是成功析出的半夏毒硷。
他想用那张鹿皮…没用过总之。
他按新学的“扬簸法“顛动药筛,毒粉隨风散入特製的麻袋,袋面用硃砂画著镇毒的符咒。
保不齐毒真的厉害。
地字號药柜忽然传来铜环相撞的异响。
吴天握筛的手顿了顿。那是存放乌头的锡柜,每逢阴雨天便会渗出冰霜。
他瞥了眼日晷投影,离戌时还有半刻钟,便继续低头清理药渣——三日前他因早半刻钟开柜取砒霜。
被罚抄《雷公炮炙论》整整一夜。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吴天正在给炮製好的半夏片戳验印。
牛角章沾了雄黄粉。
在药片边缘压出“仁安”篆文,这是陆济世昨日刚授的防偽法。
月光爬上晒药架时,他忽然发现某片半夏的星纹异常明亮。
凑近细看竟是七颗银粉嵌成的光点——这或许是老郎中说的“天授良药”,又或是自己熬了眼。
收工时药童递来盏紫苏饮。
吴天仰头饮尽才觉舌尖发麻。
他苦笑著望向檐下捣药的陆济世,老人脚下那堆乌头根,正在月光里泛著幽蓝的磷火。
更鼓敲过三响,吴天蜷在厢房重绘《黄帝明堂图》。
十二经脉走向已能默写无误,但任督二脉的交接处总描不圆。
油灯爆出个灯。
火躥了躥,舔了舔灯芯。
他突然想起陆济世晨间碾药的手法:逆时针三旋,正转七回。
笔尖悬在纸上时,老郎中破天荒推门而入。
羊皮卷《针灸大成》砸在案头,封面还沾著新鲜的血痂——日间救治刀伤患者时,吴天颤抖的手终於稳住了三棱针。
——
雨水节气这日,药堂檐角的铜铃无风自鸣。
吴天独立完成首例小儿惊风诊治:蝉蜕七枚需留头足,鉤藤必取双头枝。
陆济世抚著《颅囟经》残卷,將珍藏的虎撑扔给他:“明日开始,你去收惊蛰露。”
“先生,未到惊蛰何来惊蛰露?”
陆济世铜尺轻敲,指过屋檐外的细雨…
“此为惊蛰露?”
“孺子可教。”
拂袖离去。
——
惊蛰日的闷雷碾过屋脊时。
陆济世正在祖师像前焚化最后一摞金箔。
青烟在孙思邈的木雕像冠冕处盘桓不去。
此间景朝也供药王。
吴天跪在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