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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雨一向和其他副官们一样,先生先生地叫,几乎没有这样用名字直呼他。唯一一次,是他回到天玑司的那次。
知雨叫了声他的名字,然后做了什么来着?
“祁染,你觉得这天玑司如何?”知雨凝视着他,问他。
祁染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没来头的失落,说不清楚,“很大很好,副官们也都很和睦。”
“银竹院如何?”
“挺挺漂亮的,花花草草都有,很清静。”
“你住的那间屋子如何?”
“什么都有,很漂亮,很宽敞。”祁染的绞尽脑汁,结结巴巴。
“那我对你如何?”
这场雨下的很大,连烛火噼啪声都淹没在其中。但知雨的声音很清晰,任由多大的雨声都盖不过去。
祁染的头慢慢低了下去。
片刻后,他低声,没有去看知雨的眼神,“特别特别好。”
知雨问完这一句,不言不语,仍然立在祁染面前,不继续说下去,但也不走,仿佛等着祁染开口。
祁染的手僵着,之前那只变透明的手仿佛被火撩着了,指尖一跳一跳地烧得慌。
他知道,这种时候必须说些什么才行。
想来想去,想了一圈可以说的,从嘴里蹦出来的竟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白姑娘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只告诉了你一人,旁人如何得知?”知雨平静回答。
“那你为什么只告诉了我?”祁染脱口而出。
知雨望着他,握着伞柄的五指微微收紧,轻轻摩挲。
祁染早就换掉了去沄台时的那一身,此刻穿着的是一袭青色圆领袍子。他的头发已经长了些,坐在廊下斜倚着柱子发呆的时候,看起来仿佛一直以来都是这里的人,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你真的不明白?”
明白什么?祁染愣愣地想。
“亭主?”院外老郭来寻人,看见祁染和知雨都在廊下,笑了笑,“我道是去哪里了,原来已经回来了。夜深了,二位可早些休息吧。”
祁染猛然回神,匆忙道:“郭叔说得对,亭主今天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低着头匆匆而去,听见老郭在身后困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这般慌张?”
祁染顺着廊下,干脆小跑起来,跑回屋里,嘎吱一声把房门关上。
不知道郭叔和知雨是否仍在廊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聊些什么,郭叔大抵是不放心在相国府这一遭,来特地找来问问。
但雨声磅礴,盖过心声。
这雨一直延绵至深夜,祁染什么都听不到,也无法听到。
他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来回翻身,惴惴不安,心乱如麻。
他算得上是仓皇而逃,不怪老郭感到奇怪。
祁染害怕那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有种预感,他害怕的不是听见知雨的身份和来历,他害怕的是另一层。
有些东西,只要不去揭开,让它一直停留在说不穿想不清的时候,总有一天会淡淡的揭过去,想起来时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但一旦揭开了,就势如破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他不害怕听见知雨,他害怕听见自己。
醒来时,一张清秀的脸趴在斜对的窗户一角上,直勾勾地盯着祁染,把祁染吓得差点原地飞升去见爸妈。
他抹了把脸,大惊失色,“西廊兄?!”
西廊见他醒了,才直起身来,“我没事,来看看先生。”
祁染慌忙起身,找了块帕子擦脸,“西廊兄来了怎么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