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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懵懵懂懂地追随着那道长纱曳雪的背影。
跟了几步,又恐自己贸然莽撞,连忙落出三四步的距离,跟随在神官身后。
脚步声沙沙响起,自他之后,仪仗鱼贯而出,列队其后,缓步而行。
神官立于沄台最高处的祭坛处,身影正对天穹。
神官举起祭扇,长流苏轻晃,随后脚步轻挪,以手执扇,如图腾般一步一步,轻而稳,每一次停驻都轻摇扇铃,舞姿没有丝毫取悦的意味,是与神明对话的法度,一场静默而庄严的献身。
神舞已毕,祁染才敢抬眼悄悄看着。
一旁有数位天家使者上前,其中几位将点好的供香交予祁染,另一位上前奉上笔墨,神官执笔落下几字。
使者小跑下祭坛,捧着神官笔墨,高声传达神意。
“日落大雨,三日不休。”
使者们退下了。
人群如潮水一般伏地,头颅低垂,连封都为之静止。
祁染深呼吸一口气,檀香萦绕鼻尖,他眼前迷蒙了一瞬。
他知道自己该跪了,身体也已经在发软,膝盖微颤。神明当前,他也不能例外。
可就在他双膝将落未落之际,神官忽然转身。
只是相隔三四步,那真是极短极短的瞬间。
国师闻珧自祭坛前旋身,金面侧转,下一步便朝祁染面前而来。
他走近了,祁染心头一跳,手里还捏着供香。下一刻,闻珧伸手,长长袖角拂过祁染刚要弯下的膝前,抓住他手腕,指尖轻轻拈住他手中的几支香,极自然地从祁染手中取走。
祁染指节一缩,像是被火撩到了掌心。
这一伸手,打断了他将跪未跪的动作。
香已离手,跪礼未成。
天地间唯独他一人,还站着。
祁染怔怔地看着神官执香上前,高举头顶,袖口从腕间滑落,露出冷白的一截小臂,上面的朱砂痣像燃着的供香火点,晃着他的双眼。
供奉完天地神明,神官转身,再次拾级而下。
祁染遵照东阁叮嘱过的,安静跟在他身后,在到达固定位置时散开,重新列入最开始的位置。
他的眼神一直追着白衣金面而去,等看不见了,才发现自己身前放了一张简单书案,上头搁了纸笔。
旁边人提醒他,“大人是天玑司司簿,自然是要录下天玑司要事见闻的。”
祁染呐呐:“没听阁主说过。”
一旁人笑道:“从前各位大人都没有招过司簿,这等小事想是副官们自行解决的。不过如今大人既为司簿,这些事务自然要来大人执笔。”
刚才恍若梦中的震撼心情远去了,祁染看着眼前的纸笔,一下子就汗流浃背了。
要他写吗?可他怎么写?
祁染自认语文成绩还可以,但文采说不上多么出众,更何况是写这种说不定要收录进官方日志的东西,他没当过古人,更不知道要怎么规矩行文。
旁边人还在看着,祁染硬着头皮蘸墨,笔尖悬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茅塞顿开。
他不是刚好不久前记下了一句吗。
难怪他当时读一遍就记住了,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祥云拢日,香雾氤氲。闻君广袖垂云,金铃环佩相和。神仪降世,万灵仰止。]
祁染匆匆写下,虽然不知道这句当初究竟是谁写的,他只是之前在家里留下的那几本石丈人手抄本里匆匆看到过一回,石丈人似乎也是引用,并没有写明著者。
他心里有些惭愧,连连默默道歉,心说晚辈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知是何方人士当初写了那一句,千万原谅他这次冒犯,等他在这边研究出是谁写了这一句,日后回到现代一定为前辈著名云云。
身旁人好奇他写了什么,看了一眼,笑道:“司簿果然巧思出众。”
祁染惭愧不已,心虚摇头,根本不敢应这句。
祈泽大仪结束,使者伴贵人离开,宫娥也纷纷离去,东阁过来找到祁染一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