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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兄长、嫂嫂为什么狗屁天下大义丢了性命,难道这天下离了我就不成了?怎么回回都要用我亲人的命去填呢!”她仰起脸,平复很久才道,“向大人,我们家为他李家的天下做得够多了,即便陛下亲自站在我跟前,也挑不出我什么不是。你无需再多费口舌,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明日启程回去吧。”
门一推开,南星很有眼色的上前请他出去。
向弘一声“南星姐”还卡在嗓子眼,门已被重重合上了。
“白眼狼。”南星小声道,“姑娘,你饿不饿?我叫厨房煮碗面给你?”
关月咬了咬唇,缓过神道:“不用。”
南星轻声道:“姑娘,你若实在不高兴,我现在就催他走。”
“说什么胡话。”关月道,“你是要明着打陛下的脸吗?”
南星低下头小声道:“但姑娘只要回绝了,朝臣都会觉得我们是不识好歹,天子这般爱重,竟不领情。”
“天塌了我顶着。”关月道,“不会有事的。”
南星似乎想宽慰她,却被关月打了岔:“你去看看药好了没有,端到我这里来。”
屋内是炭火,窗外是大雪。关月从小就喜欢在雪天往外边跑,让碎雪灌进鞋袜,等晚上回家时再被父亲数落。
她会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笑眯眯认错,靠撒娇嘴甜躲过去。又一场大雪到来时,她还是会在雪地里滚得鼻尖通红,带着细雪的味道扑进父亲怀里。
但她如今已经不再喜欢雪天了。
温朝回来时雪还没有停。
他刚想问她向弘的事,就听她不容置疑道:“先喝药。”
“知道。”温朝笑笑,同她说了几句校场的事情,见她还是撑着下巴发呆,“有心事?”
关月回过神,点点头道:“有点生气。”
她将南星的话原样学过来:“有个白眼狼。”
“他既当了天子近臣,自然要一切以陛下的心意为先。”温朝稍顿,“这倒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斐渊挑了人,陛下信不过。”关月道,“其实止行可以去,我也问过他,但被蒋尚书胡诌了个借口推了,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怪不得蒋尚书。陛下也担心他去会出乱子,毕竟孟将军……原本褚小将军也可以,但微州出了事,之前还因他们的缘故搭进去一个孩子,实在不好再为难了。”
她只觉得好笑:“之前容我向程柏舟寻仇,还放任我和斐渊围了国公府,便觉得欠我的都还清了。这烫手山芋恰可以推给你,又顾及那点无足轻重的情分,料定了我会不高兴,于是绕这么大个弯子,是不是还希望我感激涕零,专程写个折子回去深谢陛下体恤?”
“怎么气成这样?”温朝道,“既没有圣旨,那边无妨,明早让向弘尽快回去就是。”
“我近来听到一些闲话。”关月垂眸盯着自己的衣角,“你——”
她原本想问他知不知道,但仔细想想,旁人说什么多少会避着她,她反反复复听了这么多回,他必定是知道的。
温朝神色很平静:“旁人说什么不要紧,不必在意。”
但他转过身去,从案上随意拿了本书。关月看清了,那是庄婉给她的话本,他从来不会翻一下。
这些闲话其实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有人明里暗里说过,至今未曾平息。他的确从没有放在心上,而今让人觉得难以视而不见,是因为闲言碎语一点点偏向了傅清平和温瑾瑜。当初温瑾瑜当了兵部侍郎,流言便不堪入耳,是他的确在那个位置上做得无可指摘,等着看笑话的人才纷纷闭上嘴。
后来去往定州,流言如洪水一般涌来,仿佛他曾经的一切只是靠着国公府,是因为娶了傅清平。
他们如今的境地与那时何其相似。
“……我其实不在意什么声名。”温朝道,“只是听到父亲和母亲的旧事被说得……十分不堪。我——”
关月从身后抱住他。
她其实脸皮很薄,没喝酒的时候尤其是。过了很久很久,她听见自己问:“……你其实愿意去接这个烂摊子,对不对?”
温朝没有回答她,只是安抚般地揉了揉靠在他肩上的姑娘。
关月忽然很想哭。
其实之前那么那么长的时间里,他已经将这些流言蜚语都平息了。从举步维艰到人人信服,并不是看上去那般容易。
是她近来不肯让他去打仗、去做什么会劳心费力的事情,于是那些本已散去的流言又一次被提起,更有甚者言语十分不堪入耳,将火烧到了关月和温怡身上,魏乾还为这个狠狠罚了人,但似乎适得其反。
她能感受到每一道目光背后的探究和议论。
这些善良又简单的人啊。
云京的纷纷扰扰离他们太远了,远到遥不可及。
因为无知,所以想不到那些艰难,偶有人提起,说不准还要笑人家几句无事生非,只要没死都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