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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终,杨惜只是轻轻吻了吻萧鸿雪的额头,再自他的眉眼一路吻到唇边,伸指轻轻抚挲萧鸿雪的脸,“对不起……”
然后,杨惜将自己的袖摆从萧鸿雪手中轻轻抽了出来,替萧鸿雪掖了掖被角,吹熄了灯烛。
转身欲走前,杨惜转头凝望着躺在榻上的萧鸿雪,许久后,才艰难地挪动脚步,眼中闪烁着泪光。
“晚安,阿雉……”
走到殿门处时,杨惜垂下眼,低低呢喃了一句,声音极轻,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
……
东宫,碧梧院。
杨惜提前将流霜与东宫内的侍婢奴仆们都支走了,独坐在之前萧鸿雪在碧梧院时,常坐的那张书案前,想着自己往日在此处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发了很久的呆。
最后,杨惜叹息了一声。
他将捏在袖里的火折子,直直抛向了提前泼过硝油的架上的书画,袍袖带倒了灯盏,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猎猎的烈火声中,杨惜静静阖上眼,引刀向自己心口。
最后的这一刻,他放下了一切旁的心绪和想法,只想着:
——剖心取蛊,只有做得够快够利落,睡梦中的萧鸿雪才不会疼。
于是,“噗呲——”
利匕割破衣衫绸料,直直捅入心口的声音。
“滴答、滴答……”
鲜血淌流的声音。
“砰!”
身躯因为过度失血,无法再维持坐着的姿势,重重朝书案上倒去的声音。
……
杨惜全程都很安静,连他自己预想中的哭嚎和呼痛都只是寥寥几声,当他亲手触摸到自己温热湿黏的心脏时,有些畏怕和小心翼翼,慢慢的,他不再怕了,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厉。
鲜血很快洇透了杨惜的上衫,他舌尖抵着那枚生苦到令人欲呕的丹药,唇角却无声地勾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幸福甜蜜的笑。
这是这个一直在默默隐忍,极其怕疼的年轻储君,做出的第一次,也是最为激烈的一次反抗。
……
不知多久以后,注意到东宫滔天火势的宫人们尖叫着四处奔走,取水救火。
一片人影幢幢、惊呼不断的骚乱中,一个面生的,黑发棕眼的青年趁乱偷偷离开了皇宫。
夜已经很深了,万物皆寂,唯有风声如泣。杨惜披着一件染血的外袍,独自登上城墙。
他俯首,是灯火稀疏的万里江山,耳边,是凛凛的寒风,没有星子与明月,墨一样黑浓的夜色笼盖四野。
杨惜长叹一声,他如今明明孑然一身,也却前所未有地,感到自由。
他已经把萧鸿雪还给萧鸿雪,也把自己还给了自己。
说到底,他从来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人物,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守护自己该守护的,就够了。
禁城的铜门悄然开启时,杨惜匆忙扔下了身上那件残破的太子蟒袍,丢弃了那顶无形的沉重“冠冕”。
年轻的储君在夜色中腾驹,他坐在马鞍上,看着漫天浮动缠绵的脂粉,远处燃起呛喉的硝烟。
身下的骏马飞过重关,奔跑得越来越快,杨惜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
宛如一个真正的浪子王孙般,杨惜伸手拭抹去自己额上细密的汗水,回身看着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放肆地笑了:
“……这巍峨的金銮、朱红的明堂,都已经离我越来越远!”
“天地本无疆,任少年逍遥驰骋,而这一程,不必再承权柄之重,我只需——凭心而动,快马加鞭!”
——
是夜,东宫大火,太子薨。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