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1页)
程修远把素描小心地夹进《楚辞》里,突然指着扉页问:“这句‘路漫漫其修远兮’,是不是林时哥哥教你的?”
林烬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伸手揉了揉程修远乱蓬蓬的头发:“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教的。”
庙外突然传来集合哨声。
新的伤员到了,担架上滴落的血在黄土路上连成断断续续的红线。
林烬把怀表塞回衣领,金属贴在心口的温度,像是某个永远年轻的灵魂在轻声应答。
第102章1938片段
1938年3月忻县山区
寒风卷着煤灰和雪花,扑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烬正俯身给一个腹部中弹的战士缝合伤口,手指因连续手术而微微发抖。帐篷外,炮声和爆炸声断断续续,同蒲铁路方向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下一个!”
张冠清掀开帐篷帘子,声音嘶哑。他额头上缠着绷带,血渗出来又冻成了冰碴。
担架员抬进来一个穿八路军军装的高大身影,那人左臂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却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林烬抬头,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顾安。
他穿着灰布军装,领口别着八路军的臂章,血迹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腰间。
“你。。。。。。”林烬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顾安虚弱地笑了笑,声音却依然带着那股熟悉的调侃:“我说了,你在哪,我在哪。”他疼得抽了口气,却还在说,“你爸爸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干净就来陪你了。。。。。。感动吗?”
林烬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怀表链深深勒进掌心的肉里。
他猛地抓起纱布和酒精,动作粗暴地撕开顾安染血的袖子:“你他妈。。。。。。”声音却哽住了。
伤口很深,弹片还嵌在肉里。林烬的手抖得厉害,酒精棉球几次都没对准。
顾安疼得额头冒汗,却还在笑:“轻点。。。。。。我这是来投奔你的,不是来送死的。。。。。。”
“闭嘴!”林烬低吼,眼泪却突然砸在顾安的胳膊上,混着血水滑落。
帐篷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酒精棉擦拭伤口的沙沙声。远处的炮火声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张冠清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递过来一把新的止血钳。
顾安看着林烬通红的眼眶,笑容渐渐淡了。他轻声说:“程添锦要是知道。。。。。。你把手艺练得这么好。。。。。。”
林烬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顾安:“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你会让我来吗?”顾安虚弱地笑了笑,“你连信都不给我写。。。。。。”
林烬的手终于稳了下来。他利落地取出弹片,缝合伤口,动作精准得像是要把所有未说的话都缝进那些针脚里。
包扎完最后一层绷带,顾安已经昏睡过去。林烬坐在担架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表盖上的弹孔边缘沾了新鲜的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顾安的。
帐篷外,程修远抱着刚烧好的热水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住了:“林哥。。。。。。这是?”
林烬抹了把脸,声音沙哑:“一个。。。。。。老朋友。”
寒风呼啸,炮火声渐近,医疗帐篷内血腥味混杂着酒精的气味,伤员源源不断地被抬进来。
林烬抹了把脸上的汗,指节上那枚戒痕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泛着暗红,这印记,如今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