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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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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少年的眼泪砸在扁担上,“就看着他们杀吗?”

沈知微蹲下身捡玻璃碎片,指尖的血珠滴在碎片上:“我们救更多人,治好更多伤员,让他们能拿起枪。”她把碎片拢到一起,声音轻却坚定,“南京流的血,得用鬼子的血来还。”

张冠清捡起手术刀,用酒精棉狠狠擦着刀刃:“从今天起,手术时间缩短一半。”他把纱布往程修远怀里一塞,“小鬼,明天开始学静脉注射,学不会别吃饭。”

林烬走到墙角,在那张止血图解旁添了行字——“12月13日”。

炭笔在土墙上划过的声音格外刺耳,像在刻一块墓碑。

入冬时,救护所的烟囱开始冒烟——不是烧火取暖,是用松柴熏绷带消毒。

林烬看着张冠清把熏黑的绷带泡在冷水里,突然想起上海医院里雪白的纱布,正走神,程修远举着个瓦罐跑进来:“林哥你看!老乡教的,用艾叶煮水给伤员泡脚,治冻疮!”瓦罐沿的黑灰蹭在少年鼻尖上,像只小花猫。

李队长带来了新任务:给各村培训卫生员。

林烬背着药箱跟着他跑遍了岢岚、五寨的山村,在土墙上画止血图解,用树枝演示骨折固定。

有次在保德的山坳里,一群放羊汉围过来看,其中一个捋起裤腿,露出道旧伤:“去年被鬼子刺刀挑的,自己用香灰糊上,竟也活了。”

林烬给他换药时,发现伤口里还嵌着布片,那汉子疼得直抽气,嘴里却喊“痛快!比挨鬼子打舒坦”。

深夜整理药品时,林烬发现张冠清偷偷把自己的消炎药塞进了给老乡的药包里。

月光从庙顶的破洞照下来,落在程修远记的“药方本”上——那上面除了草药名,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今天救了三个人,离打跑鬼子又近了一步。”

远处传来岗哨的咳嗽声,林烬摸出程添锦的怀表,表针依旧停在4时11分。

但他知道,时间其实在走

走在沈知微教孩子写字的粉笔尖上,走在张冠清缝合伤口的针线里,走在每个伤员重新站起来的脚步中。

这晋西北的黄土坡上,他们用绷带缠住的不仅是伤口,还有这片土地正在愈合的裂痕。

1938年初春晋西北岚县

山桃花刚冒出嫩芽的时候,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卫生队驻扎的龙王庙前。

她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骡子,军装下摆沾满泥浆,齐耳短发被山风吹得乱蓬蓬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别着的那支钢笔——笔帽上有一道明显的凹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程修远正蹲在庙门口碾药,抬头看见来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沈知微也警惕地站起身,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围巾下的烙印。

“左南萧?”

张冠清的声音从手术棚里传来。他一把掀开染血的布帘,镜片上还沾着血点子,却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左南萧利落地跳下骡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烬身上。

“《抗战日报》战地记者左南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奉命来报道120师卫生队。”

程修远和沈知微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充满警惕。

左南萧笑了笑,从油布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明德书店门前,程添锦站在中间,左边是林烬和张冠清,右边是左南萧和几个青年学生。

照片一角还写着日期:1931年夏。

“我是程添锦的朋友,”她轻声说,目光扫过程修远,“也是林烬的。。。朋友。”

林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左南萧的目光在那块表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我知道沫沫他们在香港很安全,”她继续道,声音很轻,却让林烬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程伯父伯母。。。他们也很好。”

张冠清哼了一声:“你大老远跑来,就为说这个?”

“当然不是。”左南萧拍了拍骡子背上捆着的三弦琴,“我是来工作的——报道你们,也帮你们。”她看向那些躺在草铺上的伤员,“添锦哥。。。他一定会希望我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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