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出口的情义(第2页)
“纠正一下”张启山的声音沉了沉,“张家本来就在局里,况且是张起灵主动找我商量的。”他的手指轻敲桌面,语气不自觉的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我很抱歉把这事情牵扯到你身上,你的救命之恩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张海萤心里一紧,指尖攥起衣角,那段记忆是她不愿触碰的,被天授期间,任何事情都不是她的自由意志所能决定的,救他,或许是世界意识的干涉,为了修正世界轨道的偏移。
“佛爷说笑了。”她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我只是碰巧路过。”
“碰巧?”张启山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后来我逃亡到长沙,成为九门之首,让人查过你的信息,信息少的可怜,只查到你从厦门而来。除了你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再无别的什么东西。”
张海萤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听张启山提到过,“查我?为什么?萍水相逢罢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更多一些。”张启山的声音放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张海萤,你救过我,我欠你一条命,这次去四姑娘山,危险重重,我不想你出事。”
“我的事,不劳佛爷费心。”张海萤站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张起灵和我会配合你们,但青铜门的事,九门必须按约定接手。
这话明显偏向张起灵,让张启山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张海萤对张起灵如此偏袒。
良久,张海萤都快待的不耐烦了,他才开口,“放心,九门一向守信。”
“嗯,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朝书房外走去,下墓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半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紧了些。
“张海萤,”张启山忽然叫了她的全名。
她过头去,望向张启山,空气瞬间凝固。
张海萤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却暖不了她眼底的寒意。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疏离的客气:“佛爷,有些话烂在肚子里就可以,说出口。还是算了吧。”她顿了顿,补充道,“当年救你,是我心甘情愿,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如今帮你,是因为张起灵需要九门履约。除此之外,我们两清。”
张启山的脸色沉了沉,眼底的光芒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我告辞了。”张海萤没再多说,转身往外走,脚步坚定,没有回头。
走出公馆时,薄雾已经散了,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张海萤深吸一口气,那碗没动的豆浆还放在桌上,像个沉默的见证者。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张启山之间那点仅存的旧情,彻底断了。也好,这样反倒干净。
张启山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透过窗子能看到张海萤远去的身影,他端起早已凉掉的豆浆喝了一口,摇了摇头,太凉了,还是算了。
他点燃手里把玩的烟。烟丝燃着的火星在昏暗里明灭,张启山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紧。窗棂把张海萤的影子切得支离破碎,她走得快,背影挺得笔直,像株在风里不肯折腰的白杨树——和当年在战场废墟里,他第一眼看到的模样重合了。
烟味呛得他喉头发紧,他猛吸一口,任由尼古丁漫进肺里。凉掉的豆浆还剩小半,豆渣沉在碗底,像他那些说不出口的那些话。
“副官。”他扬声唤道。
门外的脚步声立刻响起,张日山推门而入:“佛爷。”
“备车,去趟二爷府上。”他捻灭烟头,指腹蹭过烟蒂残留的温度,“四姑娘山的装备清单,再让九门各家核对一遍。”
“是。”张日山瞥了眼桌上那碗豆浆,欲言又止。
张启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拿起空碗往桌边一推,瓷碗撞在砚台上,发出轻响。“凉了的东西,留着也没用。”他起身时,衣角扫过地图,西南方向的“四姑娘山”被红笔圈了个圈,像道渗血的疤。
车驶出公馆时,街上的早市正热闹。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甜酒冲蛋”,热气裹着香气飘进车窗,张启山忽然他对着司机道:“先去巷口那家豆浆摊。”
车停在老地方,老妇见了军车,脸上的笑收敛了些。“要碗咸浆”张启山亲自下车,声音比平时温和些。
阿婆手忙脚乱地盛豆浆,他接过滚烫的豆浆,指尖被烫得发麻,却没松手。雾气模糊了双眼,他望着张海萤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笑。
凉了的留不住,那热的呢?
车重新启动,豆浆的热气透过粗瓷碗渗进掌心,像点微弱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