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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村10(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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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尖叫声的是一头驴。

牲畜痛了便大叫,饿了便嚎哭,而人与此不同。人懂规矩,所以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把血泪咽回肚子里。

是以,当人群围拢,对着那头躁动不安、皮开肉绽的驴指指点点时,几乎没人留意到旁边两个蜷缩着的人。

过了很久,才有人用余光瞥见,很是惊讶地问:“这丫头年纪瞧着也不大,怎么打成这样?都破相了。现今那些大户人家,莫说是买去做姨娘,就是做个扫洒的粗使丫头,或是配给马夫书童当个伴儿,也讲究个面目齐整呢。”

牙人嗤笑一声:“您这话说的!这等卑贱胚子,还指望卖到什么好地方去?南边新来了个耍猴戏的班子,说缺个胆子大的,专练新把式。我瞧着这丫头合适,正打算拉过去试试水呢!”

那人看见丫头在发抖,不由哈哈大笑:“吓成这副鹌鹑样儿,还敢说胆子大?牙子,做买卖的,哪能像你这样吹牛!”

围观的人们都哄笑起来。

谢不能从衣袋里取了些金银,正要上前,手臂却被青琅按住。

青琅道:“这是幻境,不要多此一举。”

谢不能道:“在上一层幻境里,你也这样阻拦过我。那时你发觉陈雨有异,情有可原。可是这次呢?他们不过是辰雁记忆里寻常的一部分,是所谓团圆美好回忆里无人在意的可怜人,不重要,也不会影响什么。这样,我们也不能帮忙吗?”

青琅微微偏头,真切困惑道:“这是幻境。无论你现在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既定的结局。”

片刻后,谢不能颓然松开手,泄气道:“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只是看着。”

青琅的目光重新投向人群。

一片笑声里,有位路过的姑娘开口问:“为什么要打他们?”

牙人精明的目光扫过她,懒洋洋道:“你看这头懒驴,吃得比谁都多,走得比谁都慢,不抽它不长记性!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得好好抽它一顿。至于这小子,总想着从我手上跑!我们是正经牙行,他爹娘白纸黑字按手印把他卖过来,他竟然还敢不老实。我连着他妹妹一块儿教训,看他还动不动歪心思!”

那姑娘想来不常出门,没太见过这种场面,脸色有些发白。她低头在自己的荷包里摸索,递过去一捧铜钱,对牙人道:“给你钱,别打了。要卖便卖,打得血淋淋的,看得人心里难受。”

牙人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将铜钱一把抓过,掂了掂分量:“哎哟,姑娘菩萨心肠!可怜他们?可怜的话,不如买下他们!我们做牙子的,少不了要打打骂骂立立规矩,您买回去了,可就只有您能管教了!到时候,当牛做马,都随您心意。”

“我不买……”那姑娘急切拒绝,低头去看时,却正对上那小丫头的眼神,哀哀切切,像针一样刺人。

“待我回去请示一下父兄!”她转了话头,猛地转身,飞奔着消失在街巷深处。

风卷着血气,那驴终于安分下来。

没了热闹,人群渐渐散开。那牙人放好货物,驾车而去。谢不能正要与青琅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有人亢奋地呼喊:

“风雅茶馆的《苍天恨》就要开演了!大家快去抢位子!从前这出戏是专供贵人们看的,这回来到我们无名村,还特意为我们这些粗人改了戏文,添了新彩头!有钱的进去捧个茶酒钱,没钱的也去沾沾光,凑个热闹啊!”

人潮汹涌,天色忽然暗下来,远处隐现傍晚昏黄的霞光。

二人随着人流抵达风雅茶馆,前方已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有人往旁边的大树上爬,引来嘲笑与模仿。

青琅翻身落在一棵树上,俯瞰全场,在人群里看见了图雅部族商队一行。

锣鼓铿锵,弦歌婉转,好戏开场。

第一幕叫作叹浮萍,主人公是位姨太太。

帷幕拉开,扮演者穿着厚重的冬装戏服,伸出两条瘦削细长的手臂,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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