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杀长鸣鸡五(第3页)
“段眠云。。。”邬宓低声呢喃,声音刚一出口,便被荒原上呜咽的风撕碎卷走。
蛮荒异兽已近乎被屠戮殆尽,然而邬宓心中唯余一片冰冷的荒芜,体会不到一丝胜利的滋味。
段眠云阴毒的话语,此刻如跗骨之蛆般在邬宓识海中尖锐回响——“你的母亲比任何人都更早看透了你。。。她逃得远远的,只为了从你这灾星身边挣得一条生路。”
邬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环绕的金线。腕上传来一丝奇异的温热,方才杀气凛然、箭出如龙的落日弓,此刻温顺地盘绕在他腕上,金红色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如活物般流转,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他的触碰。
他垂眸凝视着这抹温热的金红,“符因。。。”这个名字从他唇间溢出,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烧的急切。
执念如烈焰升腾——符因!
必须找到符因!然而,段眠云那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再次盘踞心头,毒蛇般缠绕不去:“去吧,杀虺蛟,救你的符因,去证明你能担起你的‘道义’。”
那声音里的嘲弄与刻骨的怜悯,让邬宓抚过金线的手指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颤。
他闭上眼,段眠云那张晦暗莫测的脸清晰地浮现在黑暗里,唇角噙着那抹仿佛洞悉一切、早已料定结局的讥诮笑意——段眠云早知他会在这条路上跌得头破血流,万劫不复。
邬宓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身后,随即黯然。段眠云,绝不会信守承诺。
杀了虺蛟,剿尽异兽换来的绝非符因的自由,只可能是更深的陷阱、更无解的绝境。
贯清宗执法堂,那座象征着宗门至高戒律的冰冷殿宇森然矗立,如同蛰伏的巨兽,无情地吞噬着所有违逆者。那所谓的“机会”,不过是将他诱入深渊的饵食。
杀虺蛟救符因。这或许从头至尾都只是段眠云指尖拨弄的一场残酷棋局。即便邬宓拼尽所有,浴血而归,执法堂那森严的大门也绝不会为符因敞开。符因的生死,早已不在自己的剑下,而牢牢握在段眠云的掌心翻覆之间。
邬宓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微微颤抖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净莲圣体光芒正流逝的虚弱。他忽然牵起嘴角,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笑,带着浓重的自嘲。
“原来如此。。。”邬宓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掌心粘稠的血迹。
段眠云从未想过放过符因,如同他从未真正视邬宓为弟子。这场蛮荒猎杀,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死局。自己若葬身于此,地底古阵的秘密将永埋黄沙,而符因。。。等不到所谓的三堂会审,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在执法堂冰冷的石牢里。
落日弓在腕间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他心绪的剧烈翻涌。邬宓垂眸,凝视着弓身上流淌不息的金红纹路,符因递弓时那狡黠灵动的眼神再次刺痛了他——她将此弓交予自己,是否早已预见今日?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邬宓悚然一惊。
邬宓猛地旋身,月白的衣袍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掠过满地狼藉的残肢断臂。
“要快。”他几乎是用气声挤出这两个字,抬脚迈步,破碎的衣袂在风中翻卷。“我们回去。”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是对腕间落日弓的低语,更像是对自己残存意志的命令,“回去找她。”
贯清宗护山大阵,戌时轮换。那是唯一能避开段眠云无处不在耳目的、稍纵即逝的缝隙。
夜风陡然变得急促,如鬼哭般卷起他的衣袍。邬宓抬眸,望向贯清宗所在的渺远方向,染血的眼底,碎冰般的光芒在绝望与决绝之间剧烈流转。
贯清宗远在千里之外。以此刻油尽灯枯之躯,寻常修士恐难撑过归途。但他体内净莲圣体尚存的最后一丝本源之力,足够支撑一次缩地成寸的秘法。
邬宓闭了闭眼。
再睁开双眼时没有了迟疑,大不了救出符因后再向宗门低头。
他这么想着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以血为墨,在虚空中急速勾勒出一道古老而诡秘的血色符文。
符文完成的刹那,空间仿佛水波般荡漾开来,邬宓的身影随之如滴入水中的墨迹,迅速晕染、淡化,最终彻底消散在蛮荒的猩红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