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杀长鸣鸡四(第3页)
他接着忽然低笑起来,"你以为。。。这其中藏着什么了不得的隐情?"他俯身逼近,眼底泛起残忍的兴味,"真遗憾啊邬宓,你错得可笑——"
话音戛然而止。
他欣赏着邬宓骤然收缩的瞳孔,才慢条斯理地补上最后一句:"你母亲,她根本。。。就没死成呢。"尾音上扬,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凝固的空气。
邬宓的面容骤然褪去所有血色,如同被抽离了魂魄般,表情凝固在一种诡异的空白里。
段眠云的语气近乎怜悯,头微微一侧,偏头审视着邬宓。“你的母亲比任何人都更早看透了你。你不是被“眷顾的宠儿,那所谓的逆天气运,不过是一道恶毒的诅咒,孩子。你走到哪里,祸患便尾随着你而至。每一场不幸,每一桩厄运,都能追溯到你的身上。
你母亲明白这一点。你的存在终将成为吞噬她的业火。她看得分明:有朝一日,你会耗尽她的气数,为她引来万劫不复。她受够了,受够了因你而起的无休止的灾殃,受够了被你的厄运一点点蚕食的命运。所以,她趁你不在宗门时离开了,逃得远远的,逃到你的逆天命格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只为了从你这灾星身边,挣得一条生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柔和而阴毒:“邬宓,她爱你,这份爱,但终究抵不过对活着的渴望。你母亲爱你的程度,不足以让她留下。”
这话如刀,精准而深邃地剜入心间。邬宓的睫毛微微一颤,但他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若果真如此,师尊为何此刻告知?”
段眠云低笑一声,毫无笑意。“因为你需要明白,没有人会真正接纳你。你的母亲不会,你的同门不会,甚至连你如此拼命想救的符因也不会。你的真心,你的忠诚都是白费。你倾尽所有,换来的只会是旁人的退避。”
“你以为你的真心能换来什么?你的母亲弃你而去,你的同门疏远你,符因——”他刻意停顿,观察邬宓的反应,“你以为她真心感激你的付出?她不过是怜悯你,怜悯一个无人爱的可怜虫。”
邬宓的呼吸略微急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低声道:“符因待我以诚,弟子信她。”
“信?”段眠云冷笑,绕到邬宓身后,声音如蛇信般贴近他的耳畔,“你信她,可她未必信你。”
邬宓的肩膀微僵,目光落在地上自己的影子,烛光将它拉得细长而破碎。
他开始绕着邬宓踱步,用声音编织出一张让他自我怀疑的罗网。
“你是个傻子。你的克制太软弱,幼稚的幻想太多。你在同门中行走,如鹤立鸡群,他们因此厌恶你。弟子们容忍你对你恭敬,邬宓,只是因为不得不如此。但他们心里厌恶你。你的天赋刺伤了他们的眼睛,你让他们自惭形秽。所以没人会真正接纳你,你的同门不会,朋友不会,符因也会因被你拖累而放弃接纳你。”
段眠云的语气忽又转为柔和,带着一丝伪装的关怀:“我并非要苛责你,邬宓。你有天赋,有潜力,宗门上下谁人不知?但你的性情——太固执,太认真,却不知这世道,最容不下的就是你这样的‘完人’。”
空气愈发沉重,烛光摇曳,在邬宓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袖中的手指握成拳努力平复着呼吸:“弟子只求,做对的事。”
“对?”段眠云的语气陡然尖锐,带着嘲弄。“你的‘对’是个负担。你追求完美,却只暴露了旁人的裂痕。他们盼着你跌倒、坠落、消失。”
邬宓的下颌微微收紧,他低声道:“那师尊呢?师尊也希望弟子消失吗?”
段眠云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我当然不会,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看得见你骨血里烧着的野火,可惜,这世道要的不是灼目的光,而是藏锋的刀。你缺少在这世道生存的狡黠与变通。过分明亮的东西,注定要焚尽自己,记住我的话——你会孤独而死,被你信任之人背叛,这世上从无例外,越是璀璨夺目的存在。。。越招人恨。”
段眠云指尖摩挲着玉戒,继续道“看看你自己,昨日才受三十脊杖,今日却急着请战。你以为这是担当?不,这是自毁。你在用你的命,去换一个未必值得的‘义’。符因的命,值你这样赔上自己吗?”
邬宓终于抬眸,眼中清光流转,声音低而坚定:“符因于我极其重要,救她是弟子应尽之责。”
段眠云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一个‘应尽之责’。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份‘责’,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笑柄?你以为你能救她?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你太在意所谓的‘道义’。可这世上,道义是最无用的东西。你若继续如此,只会让自己跌得更惨。”
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挤出水来,檀香与腥气的交织让邬宓头晕脑胀。
他垂眸,目光落在段眠云袍角的暗纹上,沉默不语,清透的眼眸蒙上阴影,疑虑如幽魂般盘旋。
想反驳,想否认,喉间滚动着千万句辩白,却终究化作一声苦涩的喘息。
段眠云的每字每句都似淬毒的冰锥,将他钉死在原地。
“你以为你能救符因?以为杀了虺蛟就能赎罪?”段眠云的笑声冷冽而尖锐。“你不是救世主。你若陨落,没人会为你哀悼。他们只会松一口气,庆幸摆脱了你的阴影。”
邬宓呼吸急促,冷静的外壳逐渐龟裂。母亲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烁,那份温暖如今被段眠云的毒言玷污。
母亲她真的抛弃了他吗?
符因会因为我的拖累而离开我吗
我的存在真是人们的折磨?“
疑问如利爪撕扯,带来更深的恐惧:段眠云或许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