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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纪的小孩最要面子,周灵蕴当然不例外。她坚强勇敢,会察言观色,能吃苦耐劳……
也臭美、虚荣、人云亦云。
不能粗暴将其归纳为“缺点”,这是鲜活的人性。纯粹的洁白,只存在于想象。
周灵蕴的反应,完全在姜悯意料之内。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姜悯又一次觉得差不多了,她问:“你们在胜利茶厂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一次弄得浑身湿淋淋?”
不难猜,也不用猜,答案她早已从春梅口中知晓。
周灵蕴本来快要忘记。图书馆借来的科学杂志上说,人在极度痛苦时,会本能选择遗忘。
她本来快要将那屈辱的一幕封存……
寒意此刻汹涌袭来。
周灵蕴开始觉得身上冷,她的头发跟衣裳都湿着,肩膀处,奶奶的藏蓝色的确良外套被水洇透,变成一种更为哀伤的墨蓝,像她常常在暮色渐合时家门前仰望的那片天空。
电不是每天都有,天黑了什么都做不了,城市的霓虹只存在想象,小言杂志里说女主失恋后去酒吧买醉,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熟悉的、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包裹,周灵蕴觉得身上好重,又好冷,如浸泡在寒冬的泥沼。为什么?姜老板这次没有带她去洗澡换衣服。
姜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想帮忙,帮家里的忙,我完全理解。可你现在还做不到,你反倒成为负担,你一直在闯祸,让她担心,让她难堪。”
周灵蕴一下站起来,身后藤编椅与地面发出尖锐摩擦声,眼泪瞬间决堤,她哭喊出声,“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啊!”
“我说错了吗?”姜悯微微皱眉。
“我哪句说错了,你可以指出来,反驳我。”
周灵蕴慢慢坐回位置,耷拉着脑袋,长久沉默。
“我可以资助你,带你离开这里,给你提供好的生活和教育。当然,这些都有条件,我们之后再谈。你奶奶已经答应了。”
姜悯身体微微前倾,眉头锁得更紧,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耐,“现在,我需要再次确认你的态度。”
“你要开始为自己的人生拿主意。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你或许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余生都要为此刻的短视而悔恨。”
若是真正的商业谈判,姜悯不会多言,但周灵蕴还是个孩子,她需要更为明确的引导。
“周灵蕴,你不知道你运气有多好。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你告诉我。”
纠结什么?你到底纠结什么?周灵蕴被姜悯逼到死胡同。
湿冷的衣物如同第二层皮肤,汲取着仅存的热量,周灵蕴浑身冰冷,手脚麻木,她下意识回头,寻找亲人的庇护,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却没看到奶奶的身影,只映出自己——烂泥坑里毛发稀疏的小鹌鹑。
也在此刻,她清楚看到她和姜悯的不同。
尽管表情十分不耐,女人体态自然舒展,显然从不曾为寒冷和饥饿所困,她长发垂肩,颈项修长,目光睥然,高贵如临水照影的天鹅。
镜中的她们,天渊之别。
所以,为什么。
周灵蕴嘴唇苍白,声音发颤,“为什么是我?”
“你得先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姜悯快速道。
她以后也会变成她这样吗?周灵蕴仍怔怔望着镜中的姜悯。
像她一样漂亮,从容,甚至……咄咄逼人。
“那奶奶怎么办。”周灵蕴低头,揪紧了衣摆。
“你想怎么样?”姜悯开始烦了,“要我也把她接过去,她肯吗?你是你奶奶的孙女,你应该很了解她,你觉得她肯吗?怎么我跟你好像完全讲不通道理啊!”
脖颈弯折,周灵蕴深深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胸腔。
她吸吸鼻子,憋回泪意,“我有一件事情可以向你求助吗?”
姜悯极度不耐,死死盯着她,半晌,泄气靠回座椅,“说!”
“我跟奶奶离开胜利茶厂的时候,找老板要钱,他不给。”周灵蕴不敢抬头正视,下巴颏往里收着,挤出两个小褶,两只大眼睛用力地往上瞅。
“然后呢?”姜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