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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怔怔然望向了自己的双手。
“没猜错,”他说,“你也有一半北狄的血,怎么,表情不是很意外。”
南狼说过的话犹如炸雷般响在她的耳侧:“大宁的亲王,竟然有一双北狄的手。”
“我有一半异族血,”她喃喃道,“但我长得不像北狄人。”
她苍白而单薄,与北狄姐弟俩相差甚远。
“都说了,你长得像母亲多些,”男人见着她,露出个有些血腥味的笑,“小乔是北狄圣子,随着先太女的战利品一道回京的,如今消息虽被封锁了,但只要用心,也不难打听,你不是有个宫外的太傅么——他按理来说也该知道,怎么从未和你说过?”
赵亭峥只觉得浑身血液同时冲到了头顶,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划过了母皇待她的种种,如若从前,她还对母皇的忽视和薄待心怀侥幸,那么如今,血淋淋的真相冲击着她的大脑,令她胸口堵得无法呼吸。
她的血脉生来就登不得大统,哪怕所有亲王一个一个死尽了,轮到宗室女登基,都轮不到她。
“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父君是柔弱的乐师,然后生出了你这个力大如牛的皇女?”
异族的血脉,比爬床的乐师,更加低贱。
大宁,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异族皇帝。
刹那间,赵亭峥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她心底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楚睢他知不知道乔侍君的身份?
——知不知道她是北狄后裔?
连先太女的遗物都能弄到手,他会不知道乔侍君的身份吗?
赵亭峥发现,到了此时此刻,她竟然还试图自欺欺人——楚睢不一定知道。
“别露出这副心要碎了的表情啊,”男人耸耸肩,很无所谓地笑道,“你都要做太女了,开心点儿。”
做不成的。
异族受封,她登上金殿,成为太女的一瞬间,便会被口诛笔伐地拉下来。
那么,母皇为什么要封?楚睢为什么要带她进京?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扶着一根摇摇欲坠的破桌子,支撑着战栗不已的身体。
琴儿在隔壁的破屋中又哭又笑地惨叫起来,冷宫中腐朽的气味无孔不入地充斥着她的鼻腔,她开始感到无法呼吸,朦胧间,一双枯槁而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地展开了她的手掌,将冰冷的玉块坚定地塞进了她的掌心。
“你太年轻了,”她听见朦朦胧胧的笑声,“胆子也太大了,带着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还有个呆瓜,就敢闯这皇城。”
楚睢,楚睢。
赵亭峥开始觉得这皇宫吃人,但彻骨的寒冷,却是楚睢给她的。
宫中惯会趋炎附势,在察觉到新的太女被安置在冷宫后,内监们的薄待也随之而来。
一碗馊了的冷饭,还有几盘青菜。
赵亭峥把饭一推,起身要出门,门口侍卫拦道:“殿下,荣贵君吩咐过,冷宫一律不许有人外出。大典在前,还请殿下咱缓时日。”
好得很,赵亭峥想,幽禁了。
这墙不高,她不是当时年幼的时候了,说翻过去就翻过去了。
“又及,”侍卫又道,“荣贵君说,若殿下出了差错,不敢冒犯殿下贵体,只得由楚太傅代罚。”
赵亭峥沉默。
第五日,有人在冷宫门口窃窃查查,新生的太女党不知天高地厚,为首几个小吏被何大人以雷霆手段抓起来,如今已满门流放,家产没收。
帝王重病一年,大宁朝廷早已被荣氏一手遮天,所谓太女党,略动动手,便捏死了,不过一群贼心不死的贱人,连主子也认不清。
赵亭峥听完,望着冷宫外蓝天,出去动手切了那两人的舌头。
荣君没有罚她,兴许,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就够了。
第十天,琴儿死了。
宫人一早便上来道:“前几日废君鸣琴自甘下贱,秽乱宫闱,与侍卫勾搭成奸,按宫规当杖毙,冲撞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