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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速不能是另外的数字吗?
我认为现在的光速是错误的。
听听,听听,多么可笑。是个人都不会搭理你。
整个世界都在和你作对,你就是错的。
在那以后,这样的修正发生的越来越频繁,就像我做了这些惊世骇俗的事后,终于成了某个存在的重点标记对象。有时候仅仅是招手一辆马车,出门吃一顿饭,咔吧一声,这天突然就重置掉了。
这在当时的我眼里当然是完全随机、无缘无由的——毕竟,我还不知道所谓的“设定”具体究竟是什么。
上一秒你在做一件事,下一秒,一切可能又跳转到过去的另一个场景上。
世界错乱而混沌,根本不讲什么道理,时间的排布是无序的,而最为可怖的是,这种倒错只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
后来想想,这段时期的记忆的确对我人格的确立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重大影响。具体概括一下就是,我很置身事外,能不去插手的事情,就一律放弃去施加影响。我知道这样会显得我冷漠,可归根结底,我也不是最开始就是这样子的。
这段混沌的时期过了多久已经不可考证,毕竟,没有一面时钟能告诉你向前溯回了多少时间。直到我从抵抗变成习惯,再变成隔岸观火、充耳不闻。
一种习得性的麻木,我后来才这么知道。
当我习惯用最小的力气,做那些“最对”、“最符合设定”的事,但却始终一直想探究原因,探究所谓的设定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终于,在某个清晨,一切水到渠成地发生了。
——我“看见”了。
我看见远古的魔王城在四溢的黑气中震颤;看见教廷的荣光世世代代,永不衰落;看见漫天的炮火,看见与世隔绝的小镇,看见小镇中的农场,看见农场的田地间埋头劳作的,一个人。
我看见游戏之外。
于是我终于知道,这是游戏《小镇物语》正式发售的第一天。
***
得知自己的世界其实是一场游戏,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会产生巨大的打击感,可能会觉得不真实,幻灭,乃至身边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只不过,于我而言却是异一场例外。不真实——我的世界从很早以前开始就这样了,无序而混乱,谁会在一个随时重置的世界里找真实呢?
至于幻灭和无意义,那更是小菜一碟。
至今我活着,且活蹦乱跳,没被什么不可抗力的大手一把抹消掉,这种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意义了。
说到活着,我不知道所谓的“设定”为什么没有去这么做。因为既然世界可以被重置回任何想要的时间点,那么,只要把它重置回我出生前的那一刻,一切隐患就都解决了。
假设“我”根本就不曾存在,那么,哪还有人来挑战这个世界的设定、挑战这个世界的权威呢?
虽然不记得自己出生在什么时候,童年的记忆一片空白,但我想,一定是存在一个这样的时间点的。至于某个未知的存在没有这样做的原因——其中的一种可能性是,“我”的存在也是设定里固有的一环。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世界不可能违背设定地将我抹消掉,那也就只好捏着鼻子去接受了。
这么想还蛮令人沮丧的,我想推翻设定,却不得不依赖着设定而活下去。
言归正传。得知这一切只是游戏时,我没有失望,没有悲观,沮丧和绝望都是很多年以后才产生的。那时我只是跃跃欲试地产生了一个猜想:
其他存档中的林辛迟,会不会也同样是特殊的?
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了解我、包容我、体谅我,想一切我之所想,经历过一切我所经历的事。
甚至只要这样的可能性存在,都足以使我心中流淌出满溢的柔软思绪。
这世界陡然间变得温暖,尽管其运行仍然架构于冰冷的代码之上;我心里毛绒绒的,雀跃又欣喜,连这个缺大德的倒霉游戏,都不是很想太计较了。
……
但我始终忽略了一件事。
假设所有的林辛迟都是特殊的,他们一定能遨游于游戏之外。那么,考虑到游戏有那么多存档,有发售前无限漫长的时间,网络上理论中“林辛迟”的数量应该是无限多的。
——我理当早已与他们碰上,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至少该有另一个“林辛迟”来拜访我所在的存档才对。
然而,直到现在,我都一直生活在沉默里——巨大的,空旷的,令人心生怖惧的沉默。
我已经孤独了这么久,而这漫长时间的孤独,几乎已经明晃晃昭示出问题的答案了。
只是当时的我没有想到。
脱胎于费米悖论的假想,以相同的逻辑显示了我与游戏外的人类共通的底层命运。人永远会寻找人——同类永远会寻找同类;为什么外星人还没有来?为什么宇宙外无限的、潜在的地外文明,至今还没有显露其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