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叠子与灰褙子(第2页)
小五儿却又接着道:“姐夫接着说啊,它长的绿疙瘩是什么样的?里边有东西吗?种子是什么样的?”
“嗯,这个,”姐夫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我不知道,这是俺娘从大姨西邻家要来的苗儿苗儿。”
小五儿呆在了那里。
晓风看到丈夫脸色古怪地走过来,指了指小五儿,就去拿衣服了,心里不禁有点儿纳闷。
她走过去弯下腰把妹妹揽到跟前,还没张口,小五儿却问道身上穿的衣服是用什么做的。晓风很惊讶,但还是认真地把她在乡下这一年多学到的麻、葛、苎的知识讲给了小五儿。
小五儿看上去有些恍惚又有些激动,她一脸兴奋地打断了晓风的话:“这白叠子能长出棉絮来,比你所说的那些要好多了,棉絮能织成布,做棉衣棉被,姐姐你们发财了!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生活了……”
晓风认真地听了半天,终于有了反映,她伸出手摸了摸小五儿的额头,一脸纳闷地嘟囔着:“不烫啊,这乡下怪事儿多,别是起得早撞见什么吓着了,好几年说的话都没今儿个多啊……小五儿啊,你要是喜欢白叠子,姐给你多要几棵,弄回咱家去养……咱们去吃饭,看你姐夫回来了,还给你拿衣服了呢。”
兰耀祖看见小五儿的时候一下子呆住了。
晓风把小五儿打扮成了个男孩子。她穿着一件有些偏大的灰色褙子,头上挽了个小小发髻,脚上黑鞋净袜,衬着浓眉大眼,竟有几分男孩的俊朗。这种典型的男孩儿打扮似乎让兰耀祖感到无所适从,他不发一语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婿女儿们一趟趟从牛车上搬东西――光是小五儿从亲戚朋友邻居家搜罗来的根上裹着土的白叠子就有十几棵,还有几棵葫芦苗儿。
小五儿又兴兴头头地督促着姐夫帮忙翻土耙垅,把这些移植来的秧苗栽好。
中午兰耀祖又喝多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之乎者也个不住。
晓风夫妻赶着牛车走后,秦氏勒令小五儿脱下灰褙子,不许再刺激父亲。
小五儿的生活渐渐丰富起来了,用小鞭子杀苍蝇,观察白叠子,念书写字。
四丫头亭亭已经开始学做女红了,有一天高高兴兴跑来找小五儿,给她看自己绣的香囊,指着上面一头惨不忍睹的野兽说:“看我绣的小鸟好吧?”
小五儿深知“好孩子是夸出来的”,便道:“哇,真好看啊,四姐你的手真巧。”于是四姐死乞百赖地把这个香囊强行送给小五儿,顺便帮还热情地浇了浇白叠子。
说起这个白叠子,真是让小五儿烦恼。她没有栽植技术,先是每天浇水,白叠子就“蹭蹭”的窜个儿,枝叶稀疏,让她联想起上一世里的“豆芽儿”少年;浇水次数少了倒是枝繁叶茂,但是花也不多,苓更是少。
小五儿渐渐丧失了兴趣,不再每天观察琢磨,任它自己疯长。
两棵葫芦苗儿倒是长得很好,顺着墙头直爬上去,又串到了树上,开了白花朵朵,慢慢地有小葫芦从绿叶间垂下来。
有天小五儿心血来潮,给四姐讲了“葫芦娃”的故事,引得亭亭赞叹连连,然后就认养了一个较大的葫芦,又逼着小五儿认养了一个葫芦,常常比较谁的葫芦长得快,还要重复讲述葫芦娃的故事,让小五儿不胜其烦,自悔多言。
这天,兰耀祖和他的朋友们又聚在玉兰树的浓荫下,品酒吟诗。
小五儿正拿了小鞭子在旁边抽打苍蝇。忽见才子们大发慷慨激昂之声,甚至涕泪交流,不禁凝神细听。
原来又是朝堂之争,大概就是这个皇帝迫害自己的亲兄弟,连带其同党、交好人员等所有沾上边的一律打压。为姜秀才家房屋主持公道的司大人也受到了牵连,却因是此案当事人之一的卢大人的管家的八棍子打不着的亲戚。
历代如此,又不是只这一件,小五儿不感兴趣。小五儿一向认为,无论什么时候,这都是离普通百姓很遥远的事。这些留了胡须的酸秀才们如此激动,偌大年纪了还一副愤青状,真是典型的空谈误国,杞人忧天!
小五儿挥着鞭子慢慢踱向了屋后的菜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