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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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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遗忘她许久了。

那个女孩,笨拙地学不会刺绣,却对书卷过目不忘。父亲翻着她的窗课和女红叹气:“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书,以后不要看了。”

他目含悲悯地说:“如果你是个男人。”

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

裴兰桥听见女孩大声诘问:“你不让我看书,是在怕什么?”

男人不让女人看书,在怕什么?

裴兰桥急促眨了眨眼,幻觉潮水般消退,冷汗已湿透他的后心。杨观音静静坐着,裴兰桥也一言不发。茶水沾在他指间,滑腻得似水蛇新蜕的皮。

那蛇生着女孩、女人、属于女性的脸,从指缝里溜掉了。

他微蜷了下手指,却见杨观音卷上袖管,露出藕臂上一点血红。

守宫砂。

杨观音眼睫一闪,似飞蛾扑火般轻轻一颤。她倒了一碗热茶,双指沾水,在臂上缓慢揉搓。

那粒红痣般的痕迹,融化了。

杨观音已非完璧。

裴兰桥猛地起身,快步过去将门合上。他转过头,杨观音正目光沉沉地注视他。

他迟疑道:“娘子既非心有所属,难道是被迫……”

杨观音摇首,将袖子捋下,笑容凄然:“如果妾说是因为骑马,侍郎会信?”

裴兰桥问:“只是骑马?”

杨观音道:“只是骑马。”

裴兰桥点了点头。

“其实究竟是怎么回事,妾自己也想不清楚,”杨观音垂着腕子,白绫向下滚落,似仙子披帛,“两年前妾回瓶州老家,跟哥哥们去打马球。那马发了狂,颠簸一路后将妾摔下来。妾当夜沐浴,便发现没了这个。但当时擦伤严重,旁人都不曾察觉。”她又道:“妾从未与外男私相授受,婢女可以作证。”

裴兰桥摇头道:“婢女身契在杨府,所说难作证供。这事如让有心人得知,稍作收买令其改口,娘子只会身败名裂。”

杨观音低低笑了一声:“真要进宫,妾只有死路一条了。”

裴兰桥问:“娘子不曾禀告夫人吗?”

杨观音苦笑道:“怎么说?我性子野,那一段又常同男孩子厮混,父母只会认定我失了操守。为了杨家名声,活活勒死也是有的。此事我问心无愧,却百口莫辩。而天子聘妇,首先要验明正身。”

白绫落在地上,她踢了一踢,道:“何止欺君,更是奇耻大辱。到时候莫说一条白绫,杨家满门抄斩都抵不过。”

但个中由头,没有人信。

裴兰桥久久不语,杨观音也没有抬头。她盯着自己鞋尖看,只见一只官靴迈近,连一条朱红袍边一块进了眼帘。那人从她面前蹲下,拾起那匹白绫。绸缎一角拂过绣鞋,似一个死人垂落的手指。

裴兰桥将白绫叠好放在案上,说:“兹事体大,娘子莫要轻言他人。陛下手段如铁,绝不会轻易被逼立后。既然娘子信我,我愿为娘子尽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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