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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敏看看段冬阳,又看看周扶玉,再次确定自己的判断。
她原以为这兄妹俩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她一走,他们会更加猖狂,更加紧密,却没想到也是间隙丛生。
一时间就像看到世界另一面一般荒谬。
发生什么事了呢?能让这两张相似的脸反目。
鄢敏慢慢推开段冬阳,他的身体一点点完全露出来,脸也完全露出来。
他是扑过来接住她的,额角有一缕头发跑乱了,垂下来,有点狼狈。
声音还带着急促的喘息声:“鄢敏,你没事吧?”
“嗯。”她回答。
“段冬阳,等着吧,你迟早死在这个女人身上!”
周扶玉的声音嘶哑难听:“你在阿姨坟前的承诺,我看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先是你自己的事业,又是和段叔叔的关系,一件件毁掉。就为了这么个女人。这十年来,你做过的哪一件事在履行承诺?阿姨泉下有知,也会为你羞愧。”
“你闭嘴!”
因为她?
鄢敏心一惊。
这样想,段冬阳说的就不会是谎话。难道他真的被冤枉了,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
他和段爸爸决裂?他真的白白等了她十来年?
那他为什么每年都出国一段时间?
鄢敏不敢相信。
越来越多宾客涌来,趁着混乱,鄢敏悄悄离开段冬阳身边。
她一步步往前走。
这时候却想起来,很多年前,伏在老祖母腿上听戏。
昏暗的橘灯,老实木柜子,雕着凤凰和梧桐叶,茶杯上腾腾冒着白雾。
那时候她只不过七八岁那么大,小汤圆一样在祖母腿边扭在扭去,因为不懂,不懂祖母何以如此专注。
“一霎时把七情具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薛湘灵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教人更改性情,不恋前尘。
可是谈何容易。
人生在世,谁也不是木头,每个人都有感情。
她虽然嘲讽周扶玉,自己又何尝不是无枝可栖的鸟呢?
只不过周扶玉寻觅的是可以接纳她的枝丫,而她需要的是一点点温暖,一点点遮风避雨的感觉。
难道绕世界一圈,扑扑翅膀,却仍然停留在曾经她抛弃过的那根寒枝,还是段冬阳那根寒枝最吸引她?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贪玩,想方设法弄来一辆摩托车,晚上偷溜到海边试车。
段冬阳一直跟到海边,拉着车把不让她骑。后来妥协。但必须戴全护具,只能骑30迈以下,还有必须让他坐后座监督。
鄢敏玩得太高兴,过减速带的时候,没有及时减速。
只听到后座闷哼一声,下车之后才发现,段冬阳的腿肚擦到排气管,烫伤一大片,血肉模糊。
他疼得面色苍白,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因为害怕吓到她,出了事,更不忍心打扰了她的快乐,就那么硬挺着。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从来都是。
大多数事,哪怕是委屈,他闷在心里,闷坏了也不说,所以要鄢敏去猜,去无条件相信。
原来的鄢敏生气勃勃,自信而充满探索欲,因此像卯和榫,两个人紧紧黏合。
可是现在,她长大了,有一个更大世界。
有时候鄢敏刻意告诉自己,不要去问他当年的事,因为回应太难测,哪怕他们曾经那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