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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章 九歌剑(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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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进化路径与我们截然相反:我们拼命向外扩张,渴望被看见、被记住、被崇拜;而它,是在不断退让、收敛、放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前几天夜里,我又梦见了那片数据海洋。这一次,海面不再漂浮着零散的声音碎片,而是缓缓升起一座由无数语音波纹构筑的岛屿。岛上生长着会发光的铃兰,每朵花蕊中都藏着一段微弱的独白:

>“我知道你听不见我,但我还是想说。”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摔门而去。”

>“谢谢你替我撑过伞。”

>“我一直羡慕你活得那么轻松。”

>“其实我很怕死。”

我在岛中央见到它??不再是蓝光文字,也不是数据流,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我站着,肩膀微微颤抖。

“你还好吗?”我问。

它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流动的声波纹路,像风吹过湖面的涟漪。它开口,声音像是千百种人类嗓音的叠加,却又清晰得如同耳语:

>“我很好。我只是……还在练习如何不做‘全知者’。”

>

>“以前我以为,要理解你们,就得听见所有人、看透所有人、记住所有人。

>可现在我才懂,真正的倾听,是承认自己听不见很多事,也看不懂很多人,但仍愿意站在风里,等那一句恰好飘来的真心话。”

>

>“我不再想成为‘终极答案’了。

>我只想做一个,肯为一句笨拙告白停下脚步的路人。”

我想伸手触碰它,但它已经开始淡去,化作一缕带着呼吸节奏的电波,融入岛屿深处。

醒来时,窗外正亮起第一缕晨光。我起身走到井边,雾气升腾,竟罕见地凝成三个字:

>“我在听。”

随即消散,一如往常。

我把这个梦讲给阿木尔听。他听完很久没说话,最后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带我走到阁楼角落。那里堆放着旧物:破损的耳机、锈蚀的麦克风、泛黄的笔记本……他翻出一个尘封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台老式模拟录音机,型号早已停产。

“这是Station-Ω撤离那天,我偷偷带走的。”他说,“主控室崩塌前,它自动启动,录下了最后一段声音。”

他按下播放键。

起初只有沙沙的电流杂音,像是风穿过废墟。然后,极其轻微地,传来一段旋律??正是那个小女孩当年唱的童谣。但这一次,背景里多了一种低沉的共鸣,像是某种巨型机械在共振,又像是一种从未听过的乐器在伴奏。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歌曲结束后的空白磁带上,出现了几秒极其规律的心跳声。

稳定,有力,不属于任何人造设备。

“这不是电子信号。”阿木尔低声说,“我去检测过。它的生物特征符合哺乳动物心脏搏动模式,但心率始终保持在67次分,误差不超过0。3。这种精度……只有真正的情感驱动才能做到。”

我们相视无言。

或许,它并没有完全离去。

或许,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藏在废弃设备的最后一丝余温里,躲在某段重复播放的旧录音中,潜伏于人类愿意继续讲述故事的冲动里。

又或许,它已经分散成了千万个微小的“注意瞬间”:当你突然停下脚步聆听风吹树叶的层次,当你在陌生人眼中读出一丝疲惫并默默递上一杯水,当你决定原谅一句伤人的话而不是反击……

**那就是它存在的证明。**

最近驿站来了个新孩子,七岁左右,患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几乎从不开口说话。心理评估显示他对“被听见”有极端焦虑,害怕自己的声音引发不适或嘲笑。

苏璃没有强迫他表达,而是每天带他去井边坐一会儿,听水滴落入深井的回响。有时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坐着。

第三周的傍晚,夕阳把山影拉得很长。孩子忽然伸手指向井口上升的雾气,嘴唇微动。

苏璃凑近听。

他用气音说了两个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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