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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尖锐心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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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卫萍,在丈夫转身离开的片刻后,安安静静站在女儿的房间里,捧起床上的被子,这里头依稀还存留着女儿的体香,这是多屈辱的体香,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竟然有充满情欲的体香,后天培养的体香!卫萍将脸埋进掌心的被子里,露出来一个释怀的笑。

何敏达带着妻子赶到何忠家。

何忠正在破口大骂。

“生她养她这么多年,这个白眼儿狼!亏得我以为她是多听话的孩子,啊?敏达,你说,我这个当爹的在外面但凡提起闺女,我是不是从没有一句说她不好,我说她听话,说她懂事,从我嘴里没说过她一句不好。对,我是有时候喝了酒输了牌动手打她,哪个当爹的不打孩子?有几个孩子真的记恨?说白了她天生就是个白眼儿狼。”

“是,是,你也别激动,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阿莲,阿莲不少回头客,到时候老板真来了找不到人也是麻烦事。”

“找,找回来我打不死她!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还知道跑了!”

“要我说你也该改改这个毛病,酒能不能少喝?别动不动就打孩子,这个事儿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我想管你的家事,你哪次打了孩子不耽误挣钱,是不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次谁也别他妈拦我,我不教训教训她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何敏达叹了口气,不再劝说,拿出手机翻联系人。这种事当然不好报警,只能找自己的门路,还好他认识的人多,打了几个电话,没多长时间何忠家里就聚了几个男人,商量着兵分几路出去找人。何运莲从小到大没出过何家村,去了外面应该也不知道往哪里走,更不可能坐飞机高铁,她连身份证都没有。

何忠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偃旗息鼓,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点烟,点烟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可以缓解他心中的愤怒和焦急。刚点上一根烟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往电视柜的方向去,蹲下之后伸出去的手顿住,又自言自语一般:“应该不会,她不知道家里的存款藏在哪儿。”但仍然不太放心,拉出来电视柜最下面的一层抽屉,直接把抽屉整个取下来,看见空空的一层木板。

何忠几乎懵了,就在刚刚取出来抽屉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埋怨自己多疑,就算何运莲知道存折在哪里又怎么样?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难道去了银行还真的能把钱取出来?可现在,藏着存折隔板确确实实空空如也,如何运莲的房间一样。那存折在这里放了几年,都已经在布满灰尘的木板上印出来一个方正的印子。

他立刻转头,看卫萍。

卫萍正在厨房里忙碌,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就算是女儿丢了也要招待客人的。

洗茶壶,茶壶是前几年何忠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紫砂茶壶,他最是看重面子,招待客人的东西一定要上档次,卫萍不懂这些,只是每次对待茶壶都比对待女儿还要小心翼翼;找出来拿得出手的茶叶,茶叶同样,何忠找了认识的朋友买回来的茶叶,平时自己舍不得喝,只有招待客人的时候才会打开这个茶叶罐子。

厨房对何家村的女人来说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地方,因为厨房里有男人不能踏足的诅咒,所以厨房就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安全屋。平时做惯了的动作,今天动作里却有藏不住的慌乱,捏起茶壶盖子的时候差点脱手,往水壶里接水的时候溢出来才回神,何忠终于想起早上那碗八宝粥里的四颗花生,足足四颗花生,这是往日的卫萍绝不会犯的错误。

何运莲没办法取走家里的存款,但是卫萍可以。

何忠笑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卫萍瑟缩的背影笑。这笑是什么意思?何忠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脸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只剩下笑了,心想果然她们是娘儿俩,这个家里只有自己是外人,是吗?何忠当然知道,卫萍对于把女儿送去敏达那里接客是不满的,可真的不满吗?女人总是口是心非,或者说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道德无暇,问她愿不愿意,她是一定要说不愿意的,这样将来老去回忆当初,心里就会有一丝慰藉,起码表达了不愿,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而是半推半就,而是被迫无奈,坏人是自己来当,富贵是大家来享。现猪负

可她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婊子!跟她那个好女儿一样,全都是不折不扣的该死的婊子!

卫萍将茶壶和杯子摆好在托盘里,摆得端端正正,托着托盘转身,一转身便看见坐在电视柜前看着自己笑的丈夫。结婚这么多年,从阿莲七岁到现在,何忠再也没有对她笑过了,这一瞬间竟然好像回到恋爱时期,卫萍记得当初甚至是何忠追求的自己。那个年代不流行鲜花,只流行野花,他手里拿着路边采来的白色黄蕊的野花,用狗尾巴草柔软地梗扎成一束,在河堤表白,笑得开怀。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卫萍手里的茶具尽数摔在地上,碎成一地密密麻麻、破土而出的尖锐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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