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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尖锐心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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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父母在餐桌前吃饭,电视里放早间新闻,这个时间一般是政治新闻,何京墨不感兴趣。女主持人语调平稳而有力,说的那几个国家的名字早在新闻里听得耳熟。早饭是西红柿鸡蛋面,坐下之后感觉到餐桌上的气氛有不同寻常的诡异,他回想起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倒没有愧疚,只是厌烦。

一碗面没吃完,何敏达已经放下碗筷。

照例要拿一根牙签剔牙,纵使西红柿鸡蛋面里完全没有任何会塞牙的食材,但这个动作是习惯。右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左手抓着脚腕作辅助,最后踩在椅子上,不雅的动作,颇具男人味的动作。厚厚的嘴唇掀开露出发黄的牙齿,牙签沿着牙缝和牙龈的边缘走过一圈。

饭桌上的女人和孩子还在吃饭,这真是令人作呕。但没人会提出意见,女人擅长沉默,孩子早已习惯。

用了两根牙签,何敏达结束了剔牙大业,又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找到遥控器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女主持的声音降低,何敏达的声音抬高,于是家国大事只作为荒唐生活的佐料。他坐在沙发上拨电话,对着电话叫对方的名字:“何忠啊,你家阿莲呢?”

何京墨瞬间便如坐针毡起来,痛恨自己昨天失控脱口而出的那些话,痛恨将他的话奉为圭臬的父母。人是很奇怪的生物,缺少时不满足,得到后便厌烦,欲望是连自己都没办法参透的黑洞,拉拉扯扯,将好好的人拉扯成可怖的怪物。

何京墨心里的郁闷和不耐烦快要淹没胃里的西红柿鸡蛋面,心想难道自己某一天说想杀人,何敏达也会在第二天拨出去一个电话,找来随便一个死不足惜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吗?他并不是想要何运莲,自己说的话真的有这么难以理解吗?何京墨猛地站起来,劈手夺过何敏达手里的电话,想按结束通话,却听见听筒里传来男人焦急愤怒的吼:“草,这个小贱蹄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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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萍坐在沙发上掉眼泪,又不敢哭得大声,珍珠一样的泪沉默地滴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如从丈夫指间落在烟灰缸里的烟头,一根接着一根。何运莲房间的门大开着,里头空无一人。

半小时前何忠坐在餐桌前喝粥,颜色丰富的八宝粥,他不喜欢花生,卫萍会尽量将他那一碗的花生挑出来,偶尔也有疏漏,对此何忠表现得很善解人意,并不会总是因此不悦,挑出来第三课花生的时候对着女儿的房间大喊:“自己不知道出来吃饭吗?”紧接着挑出来第四颗花生。

女儿的房间保持安静,何忠皱着眉:“什么意思?真要我去请你吗,何运莲。”

仍然无人应答,何忠生了气,“霍”地站起来,路过沙发的时候顺手抄起了鸡毛掸子,用鸡毛掸子的木棍狠狠砸何运莲的房门:“你是不是又皮痒了?现在叫你都叫不动了?出来!”他没有太多耐心,只等了大概两三秒钟就握住了门把手,然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何运莲房间的门是锁住的。

她竟然敢锁门!

“哐哐”的砸门声。

“何运莲,何运莲!你个小贱蹄子,敢锁门了,在里面干什么?马上给我出来!”何忠至此还没想过何运莲会从这个家里逃出去,他习惯了一切顺从和不反抗。那四颗花生作为引线,女儿的不回应为火种,暴怒在体内轰然烧起来,一脚踹开门之后看见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和空无一人的房间。

干干净净的房间,甚至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床单和被子整齐又干净,梳妆台上的水乳全被不知收到哪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桃花木桌板和照出何忠自己那张涨红的脸的镜子,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何忠站在门口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仍旧坐在餐桌前的妻子:“何运莲呢?”

卫萍正在往嘴里送一勺粥:“什么?”

“我他妈问你你女儿呢?你女儿不在房间里,何运莲呢?”

“怎么会,不可能啊。”卫萍走过来,一手扒着门框,瞪大了眼睛看这个房间,“小莲?小莲?你在哪儿,小莲!”卫萍发了疯似的,冲进房间里将床上的被子拆开,从方正的豆腐块变成一滩烂泥,好像她那小小的,从未长大的女儿可以藏进一床叠好的被子里似的,跟被子一起被折叠,被展开;又打开衣柜的门,这些衣服多么眼熟,全都是卫萍买回来的,何运莲不喜欢出门,更不喜欢买衣服,因为衣服不是用来穿上,而是用来脱下。发了疯一样地找,在不可能的地方找,找明知不存在的人。

何忠拎着鸡毛掸子,骂骂咧咧地转身,去往家里的其他房间,愤怒地喊何运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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