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光落与心起(第2页)
“砰——”
定制西装的防尘罩最先落地,扬起的微尘在光束里狂舞。骆嘉怡侧倒在服装架旁,额角磕在木质辅料盒上,散落的珍珠纽扣滚了一地,有几颗掉进她松开的指缝间,冰凉的触感像眼泪。
刘奕羲正巧从搭景区走过,手上还捏着刚刚改完的一页剧本。听到动静,她立刻加快脚步冲过来,将剧本放到椅子上,蹲下身查看骆嘉怡的状态。她神情镇定,轻拍骆嘉怡的脸颊:“听得见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看着骆嘉怡面色发白、冷汗淋漓,刘奕羲立刻道:“是低血糖,快让一让,别围着她,给她点空气。”
人群被她一喝,顿时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有人急忙去找医药箱,有人赶去通知导演。
此时,导演正在另一个棚景区,正与沈瓷讨论即将拍摄的一场重头戏。听到工作人员跑来禀报:“导演,不好了,骆嘉怡晕倒了!”他眉头一皱,立刻放下对讲。
沈瓷闻言也跟了上来,两人快步朝出事地点赶去。
沈瓷赶到现场时,刘奕羲正半跪在骆嘉怡身旁,动作温柔而专注地扶着她的肩,为她缓缓地喂着水。她的声音压得极轻,像怕惊扰了脆弱的片刻。
"慢点喝,"刘奕羲的声线轻得像羽毛拂过琴键,指尖轻轻叩着骆嘉怡的后颈帮她顺气,"感觉好点没?"
阳光透过布景上方的缝隙斜照进来,在刘奕羲身上落下一圈温柔的金边。就在她微微俯身的动作间,一道银白色的微光倏地滑出衣领——
那是一枚羽毛形状的项链吊坠,细长而轻盈,仿若被风轻轻托举着,自颈间垂落,闪着温润而隐秘的光芒。
沈瓷的目光倏地一凝,瞳孔里的银光骤然收缩——那枚旋转的羽毛吊坠,她再熟悉不过。骆嘉怡曾经为它画过三张草图,从羽翼的构造,到金属的反光质地,再到她眼中赋予它的含义——
祁祺曾在巴黎亲自挑选,并送给那个“还不是女朋友”的女孩。
此刻,银羽吊坠垂在刘奕羲锁骨间,月光般的纹路在阳光里流转,与她俯身喂水时紧抿的唇角、睫羽下冷静的光晕彼此呼应,像一首用旧时光谱曲的无声赋格。
沈瓷喉间骤然发紧,心口却猛地一紧,像有人悄无声息地揭开了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答案。她站在原地,几秒钟里竟忘了向前一步。那抹银光在她眼里,几乎刺眼。
刘奕羲指尖仍轻叩着骆嘉怡的后颈,全然未觉锁骨间的银羽正将秘密抖落在光里。她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语气温柔得像揉碎的月光,一遍遍重复着:"再喝点温水,马上就好了。"
骆嘉怡的意识正像退潮般从指缝流失,温水的暖意刚漫过舌尖,就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卷走。她努力睁眼看向上方,棚顶的光束里浮动着无数微尘,其中一缕忽然凝作银白的羽毛形状,羽轴上的纹路像流动的月光,在她瞳孔里晃出细碎的涟漪。
那片羽毛仿佛真的从空中飘落,尾端的碎钻闪了闪,像振翅时抖落的星芒。她想抬起手去接,指尖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任那幻影擦着睫毛掠过,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灼眼的亮痕。
"羽毛……掉下来了……"她喃喃着,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在这个词语上。喉间溢出的气音惊飞了光束里的尘埃,而那枚真实的银羽吊坠,正悬在刘奕羲锁骨间,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轻摇晃,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悄然沉入骆嘉怡失去意识的黑暗里。
剧组很快叫来了医护人员,现场恢复秩序的同时,担任剧组统筹的工作人员也迅速跟进,协助医护将骆嘉怡送往附近医院。助理也在第一时间跟上,替主创团队协调医院相关流程。
医院长廊只余护士站的电子钟滴答作响。骆嘉怡的母亲踩着高跟鞋冲进病房,香奈儿套装的珍珠纽扣在胸前轻颤。她在病床边俯身时,手包滑落在椅子上,指尖触到女儿手背上的留置针贴,精心描画的眉尖瞬间蹙起:"怎么就累成这样了?上周视频还说剧组吃得好。。。。。。"
骆嘉怡扯了扯干裂的唇角,监护仪的绿光在她眼下青影上晃动。她抬手想拍母亲手背,却被输液管牵扯得顿了顿,指尖最终落在母亲的腕表带上:"妈,真不碍事。。。"喉间泛起的甜腥让她轻咳了两声,氧气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喝瓶葡萄糖的事。"
医生指尖划过病历夹上的体温曲线,听诊器金属头还留着掌心的余温。他将血压单夹回文件夹时,纸页摩擦发出轻响:"低血糖晕厥是直接诱因,连续超负荷工作才是主因。"钢笔在医嘱栏划出利落的弧线,"现在需要绝对静养,三餐必须定时定量——"
骆妈妈攥着女儿的手突然收紧,手镯在腕间撞出脆响。她盯着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精心打理的卷发垂落脸颊,语气里的嗔怪混着鼻音:"放着工作室的总监不做,偏要钻剧组熬大夜?"珍珠耳钉在日光灯下微微颤动,"你是我们捧在手心长大的,怎么舍得看你在片场吃这种苦?"
骆爸爸将皮包放在床头柜,定制西装袖口的金袖扣轻轻撞在金属护栏上。他掌心覆上妻子颤抖的肩头:"孩子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声线带着常年经商的沉稳,却在望向病床时柔了下来,"你忘了她大学时为了赶设计稿,在工作室熬的那些夜?咱们女儿啊,认定的事就会做到底。"
骆嘉怡望着监护仪的绿光在父母脸上明明灭灭,喉间忽然泛起葡萄糖的甜腻。她眨掉睫尖的湿意,输液管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印着医院LOGO的被角:"爸、妈。。。"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其实你们知道的,我进这个剧组……不仅仅是为了工作。”
她停顿了一下,低头摩挲着医院提供的纸杯,嗓音缓缓地说:“我……喜欢祁祺。真的很喜欢他。从他在银幕上的角色,到后来的真实相处……越了解,越认定。”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骆妈妈指间的钻戒在日光灯下闪过一道凝滞的光。
"我知道你们觉得这像一时兴起,"骆嘉怡将纸杯轻轻放在床头柜,杯底与玻璃面碰撞出极轻的声响,"可当我看见他蹲在道具间帮场工修灯架,袖口沾着油漆还笑得像个孩子时。。。"她忽然攥紧了床单,指节在纯棉布料上压出白痕,"这个每天被镁光灯包围的人,私下里会记得每个工作人员的情况——妈,我怎么能不心动呢?"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输液管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剧组的三个月,我不是骆家大小姐,只是跟着服装组跑前跑后的嘉怡。我想让他看见的,从来不是那些头衔,而是会为了一颗纽扣缝到凌晨、会因为他一句这戏服真好看就偷偷开心一整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