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第2页)
蔺衡安早就习惯了这位殿下的作派,讪讪道:“某是被褫官的人,不敢太过张扬,怕污了殿下的名声。”
“陷害你的人还敢招摇过市,你却被扫地出门,真是倒反天罡!”
秦书颜怔愣,陷害蔺衡安的人是他父皇,这人狠起来连自己爹都骂?还是他根本不认为是皇帝暗中操纵?
蔺衡安显然心急,不想再谈论此事:“事已至此,便该屈身守分,以待天时。幸有小秦将军不时资助接济,某现在的日子倒是清闲。”
楚植幽幽把目光落在秦书颜身上,眼前少年韧得像棵树。他微笑开口:“早就听闻小秦将军的威名了,不愧是秦将军之后。”
二人交谈生疏客套,蔺衡安给楚植添了杯酒,顺势说道:“殿下说她栋梁之材,那真是殿下您被她蒙了眼,用不了一会儿,她那股莽撞劲儿就出来了。”
“莽撞?莽撞好啊!”楚植将稻酒一饮而尽,举杯畅谈:“你们可知道,为何自古英雄出少年?”
“卑职愿闻其详。”秦书颜捧着他说。
“因为少年人莽撞,不,与其说是莽撞,不如说是赤诚热烈,少年意气,才能初生牛犊不怕虎。”
人生来是一颗颗支棱尖锐的顽石,只有经过世事打磨、斩去了棱角才能滚的更远。长袖善舞被世人奉为圭臬,如今楚植却见解独到,超凡脱俗,确实让秦书颜刮目相看,也不由得让她想起那个亲自教养儿子的王皇后,想必也是不一般的女子。
“所以,所谓的屈身守分,让我怒其不争。”楚植话锋一转,凤眸微眯:“引荐结党,更是让我大失所望!”
不愧是皇子,天家威严,憾得秦书颜心脏一瞬间停滞。
秦书颜不仅不跪,反而是挺直了腰身,她早就知道楚植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敢面刺皇帝之过,又大张旗鼓地赴宴,无畏源于他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秦书颜,自然要拷问一番。
不过,他与蔺衡安以同窗好友相称,礼贤下士,从不避讳结交志士游侠,就说明了楚植不是因噎废食、矫枉过正之辈。要取信于一个坦诚的人,就要比他更加“坦诚”。
“结党?真是好大一口黑锅啊!”秦书颜侧头直视他,眉头微蹙,嘴角却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殿下怪衡安听天由命,却不曾为他仔细想想,弱冠之年就遭飞来横祸,为千夫所指。正如今日本是交友小聚,殿下却给我扣了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我又何其无辜?”
“多疑猜忌,只会把人推得越来越远。衡安对朝廷寒了心,我对殿下,又何尝不是大失所望!”
言谈激切,感人肺腑,再配上秦书颜那副受辱的表情、目眦欲裂,楚植竟然生出几分愧疚。
蔺衡安看出来秦书颜想演一出什么戏,打起了配合。他充作惶恐的样子,胆战心惊地拉着秦书颜跪下,向楚植请罪:“殿下恕罪,我二人对殿下、对朝廷皆是忠心耿耿,绝无寒心一说。只是方才小秦将军怒火攻心,一时口不择言。”
楚植冷下脸,横眉怒目:“你投靠程端、借着衡安与我暗会,桩桩件件做的不是结党营私之事?”
“这就是卑职寒心之处!”
秦书颜想破了头,楚植认为蔺衡安被诬陷一事不是皇帝授意,那他认为是谁?薛常侍?还是程端?这俩人最近都夹着尾巴做人,没有招摇过市之嫌。
突然间福至心灵,楚植怒斥这酒楼声色犬马,可见他厌恶骄奢淫逸。朝廷内如今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人,便是蔺家,楚植又说蔺衡安被扫地出门,对蔺家多有不满,所以顺着他的意思说,也许能统一与他的战线。
“卑职为何投入程将军麾下?就是因为卑职报国无门,世家豪族只手遮天,我等小民哭声喊声根本就传不到圣上的耳朵里。卑职不愿与世族为虎作伥,只得借程将军之力,崭露头角,幸有衡安相助,才得见殿下一面。没想到壮志未言,竟先背起了结党营私的黑锅!”
“为谋一己之利,私也。卑职铲除蠹虫,不可谓之私!”
楚植震撼,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之辈他见多了,大多都经不住他的苛责审问,秦书颜一番言语义薄云天,与他不谋而合,天下苦世族久矣。
“小将军志存高远,非常人能及。”楚植点了点头:“只是小将军的私心,到底是什么?”
秦书颜迎上他审视的目光:“铲除蔺家,为父报仇。”
镇南将军秦遂,于西南边境抵御外族,退无可退、陷入绝境之时,身为偃州牧的蔺迁拒不出兵,最后秦遂战死,被敌军枭首示众,尸身悬于城门,曝晒七日。
楚植心里对秦书颜满意得很,有野心,又与世族有杀父之仇,日后不会叛变,他最缺的就是一把忠心耿耿的利刃。
蔺衡安见事态缓和,惋惜开口:“可惜南章城毁庙为楼,蔺尚书又能名利兼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