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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芜婳的梦魇中(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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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为护我再度拼杀。他武艺不算绝顶,没有大侠以一敌百的内力,唯有一手暗器出神入化,能伏击二三敌人。

我望着庙顶殿眉,名曰“慈航寺”,此刻只被砸得剩半角断檐牙,佛像残身立。

可惜慈航不可渡我命;

万卷妙法不可渡我命。

真正渡我的,是母亲、父亲,我家满门仆人的血肉,与善良众僧的肉身而已。

父亲拼至最后一丝力气,带我退到早已布好机关的崖边。他说“跳崖”,自己却没跳——

他将我推了下去。

即便早知有软藤阵,被那双只会轻抚我头的手重重一推的感觉,还是很残忍。

父亲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

“能杀一个是一个。婳儿,我要去寻你母亲了。你是我们拼尽全力保住的命,要好好活着……”

也不知这样的危急关头,他怎么能一下子念出这么多字,还不带口音。

我大喊“别留我一个人”,字却吐不清楚,唯有身子不断下坠。

父亲为我所设假障机关,软藤绵延,三十丈一段。只要我每段都抓住,便不会粉身碎骨。

我会一点林家教的轻功,更是不难。

(五)

重山万里,悬崖千丈,不及恶人之心陡峭。

我在崖底流浪,从西南往东北,从寒冬走到春日。

身中血晶煞这蛊毒,芒草割破的伤口愈合极快。凭无相陵习得的养花、识草、驯兽之术,我得以在密林生存。

密林里总是下雨,百虫啾唧。

起初我采食山果菌菇,却难抵饥饿,偶尔误食毒菌,也不过高热一晚便自愈。

父亲擅暗器,摘花飞叶皆可伤人,我略学皮毛,靠这点微弱的偷袭术捕猎果腹。

但见胎生的鹿兔牛羊被杀时,总有求生眼神……总让我想起家中跪地哀告的仆人。

那些恶人不肯放过他们。

于是我放过它们。

我在谷底怕极、恨极了鸟类。

夜枭扑棱翅膀惊飞时,绿瞳映着崖底第三次满月。那双绿油油又圆溜溜的眼睛一但出现,我只觉又被监视。

每次都让我恐惧战栗,从不例外。

天气转暖,蛇虫鼠蚁活跃起来。

这片地方应该就是父亲说的,毗邻无相陵的灵蛇虫谷。

还好不像我看过的仙幻话本,没有比人还高的巨蛇成精。即便有,也不会比那些黑衣蒙面的人更坏了吧。

记得某个山洞,白日看它干爽宜人,半夜醒来却发现我被群蛇包围。逃向深处,竟撞见满洞的蝎子、蜈蚣、蟾蜍、壁虎。

我绝望蜷在角落,看月光将蝎群照成流动的墨玉,看虫蚁挖出腐土下埋着的森白指骨,看五种毒虫在颅骨眼眶里交缠产卵。

这山洞跟是谁的养蛊老巢似的,密密麻麻。

原本我做噩梦只是梦见灭门仇人——那嗔恨嗜血的大力士,那头戴兜帽的神秘人,那声音沙哑的敏感鸟人。

进了这窝洞之后,我的噩梦增加了五种毒虫,无尽的毒虫。

嘶嘶挲挲,令人毛骨悚然。我只好强迫自己适应:夜里不敢睡,便白日补觉。

渐渐发现,蛇虫咬我时,伤口渗出的血珠竟能令它们退避三舍。或许它们害怕这血的味道?

我流的血与从前不同:干涸后凝结成淡粉色晶簇,像极了母亲妆奁里的珊瑚簪。这,便是“血晶”吗?

我怕它们,可我不得不面对他们。慢慢地,我强迫自己和蛇虫共存,将恐惧锻成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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