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2页)
七夫人又气恼,又觉得委屈冤枉,只想将口无遮拦的问显拎回来拧耳朵,又怕大长公主要再发作,心里想着至少要与徐纪说清楚,好歹徐纪得向着她。
不想徐纪满面泪痕地回来,她立刻惊慌失措,哪还记得什么底气道理,匆忙扑来。
房中仆妇们皆被她吓得惊慌失措,秋妈妈年迈,动作却不慢,带着人急忙扑上去:「娘子小心!」
徐纪才被声音惊醒一般,忽然回过神,见七夫人为他如此紧张的模样,半晌,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复杂表情,两行眼泪顺着脸颊留下,「婉娘,我们丶我们的女儿,她好难啊,我们怎么能如外人一般逼她呢?」
「我算不得一个好父亲,我从前竟还为自己关爱女儿,视儿女如出一般而沾沾自喜。」徐纪掩面大笑,却似悲啼,「我这辈子,究竟都做了什么?圆娘跟在母亲和真娘身边长大,满娘跟着圆娘长大,显娘是她的两个姊姊教导,我生出她们三个来,我都做了什么?」
七夫人哪见得了他如此悲切自责?当下顾不得发生了什么,忙双手捧住他的脸,慌忙道:「阿郎,郎君,是我的错,你有什么错?你是男人,你要顶天立地丶为官做宰,教育见明见新诗书文字,教养女儿是我的职责,与你何干?要说失职,是我之过,况且——母亲是借题发挥罢了,世人都说长姊如母,哪有做姊姊的却不照顾弟妹的道理?我不是抱着大郎三郎丶哄着三娘四娘长大的吗?」
徐纪越听她说,越觉心如刀割,「教养儿女,难道只是看他们长大丶教他们诗书?咱们更要做的,是教他们做人啊!圆娘自己还跌跌撞撞没有长大,满娘更是稚弱,咱们怎能就将妹妹推到她们身上呢?」
七夫人当然听不进这些,她只能看到徐纪的泪水和悲伤,叫她心中悲恸难当,两手发颤地给他拭泪,「我立刻将显娘接回来,从此以后我亲自带她,保准一下不错眼,郎君,好郎君,不哭了。」
「婉柔。」徐纪终于叹了口气,他闭上眼,七夫人原以为他好了,长松一口气,却听徐纪道:「我辞官回家,从此之后,咱们一同教养儿女。」
「这如何使得!」
七夫人一下站直了身子,浑然不见近来身体沉重丶虚弱难当的模样。
徐纪似已经拿定主意,「是我有负于你,这些年来,我只想将你庇佑在羽翼下,想着家事有长嫂料理,咱们居于府中,往来交际不多,你一向天真烂漫些,无妨。」
他话音不重,却很坚决,七夫人有些慌乱。
「当日游江宴上,我见到你在花枝下一双含嗔眼眸,便辗转反侧,日夜难忘,在母亲堂前长跪,终于求得你为妻室。当时我以为,我能叫你安稳富贵一生,自然是你夫婿的不二人选。如今我才想明白,是我误了你。我娶你为妻,又高高在上,自认为能包容你的浅薄,容纳你的无知,可我其实又比你强多少呢?」
「我不过是个,浅薄自大,粗鄙无能的膏粱纨袴。」他闭目讽笑。
七夫人浑身轻颤,紧紧抱住他,「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究竟怎么了?阿郎,你不要吓我——我该,我有什么错处我都改,你千万不要吓我。我腹中还有咱们的小儿,你不要吓我啊!」
徐纪恢复平静,抬手轻抚她的发髻,七夫人孕在晚期,愈发觉得头颅沉重,不愿梳繁复发髻,但家常的盘发上簪着明晃晃的金凤钗,凤口衔珠,是京中新近时兴的样式,触手冰凉。
徐纪叹了口气,「正是为了小儿,我更要自己打算。咱们未曾教养好子女,多年来,多亏父母兄嫂为咱们操心,尽心约束教管,才叫几个孩子长成如今芝兰模样,但亲长疼惜,咱们却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我辞官回家,与你一起好生学习,教养咱们的几个孩儿,不求日后玉树满门,只愿不要酿成大错。」
七夫人急道:「你辞官做什么?天下有哪个男人是在家带孩子的?你不做官了,咱们这一家人怎么办?你丶你若没了官身,就是个平头庶人,先不说见新日后如何议婚,就见明息妇那边,亲家又怎么看咱们?」
不论七夫人怎么说,徐纪都是铁了心要辞官的模样,最终七夫人气急,跺跺脚道:「不就是教养儿女吗?他们读的那劳什子书,我来学!你只老老实实做你的官,叫郎君辞官回家教养儿女,传出去我这人还要不要做了?」
徐纪却摇头道:「育人如植树,不仅要施肥培土,还要修剪杂枝丶引导轮廓,咱们要教养他们的,不仅是书本上的道理,还有做人的道理。阿婉,这些年,你知道母亲一直不满你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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