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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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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这几年,众皇子?是“表面和气,暗流涌动”,太子?因为有苏家在背后支持,勉强还能坐得稳东宫正位。但?今生各种变数太多,不知是哪一段出了问?题,皇帝对太子?和苏家的态度大不如前,回京后没多久,就以“进?谗乱政,蛊惑太子?”为由,将太子?舍人苏衍君贬为丰南县尉,苏氏安排的其他臣属也被或明或暗地调离东宫。

倒霉的是苏衍君,敲打的却?是太子?和苏氏,东宫一时风雨欲来。太子?这回是真正地一病不起,苏利贞连夜召人到府上责问?缘由,终于还原了事情始末,气得将苏燮一家大骂一顿,然而事成定局,无可?挽回,苏家在东宫多年培植起来的势力被扫得七零八落,要重建起来又是好几年的工夫。

离京赴任那?天,苏衍君轻装简从,只带了个?从小跟在身?边伺候的小厮,骑马经过城外长亭时,忽然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送行人。

“参见驸马。”苏衍君下?马朝他行礼,“裴驸马也是来送别亲友的?”

裴如凇以平辈之礼还礼,淡淡道:“我是专程来为苏兄饯别的,请。”

亭中早已备下?酒肴,苏衍君在他对面坐下?,摘掉遮面幂篱,面颊上仍有肿痕未褪。裴如凇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苏衍君坦然道:“仪容不整,让驸马见笑了。”

裴如凇识趣地别开视线,挽袖替他斟酒,含蓄地劝道:“苏兄远赴西南为官,路途遥远,该多带些行李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苏衍君倒没有遮掩的意思,端起酒杯,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的交错鞭痕,坦然答道:“犯下?大错,成了家族耻辱,没当场打死都算轻的,就别想着舒舒服服地去流放了。”

裴如凇见状不由皱眉,又不好随意评价别人的长辈,轻声叹道:“何?至于此。”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总要选个?顶缸的,再说本来就是我不好,连累了太子?殿下?,受罚也是活该。”苏衍君不以为意,“今日多谢你来送我,我虽然已经没什么体面可?言,好歹走得不算狼狈。”

“你我年少相识,抛开家族立场,私人交情总归还在,理?应前来相送。”裴如凇与他碰了下?杯,仰头饮尽,“身?在风波之中,难免大起大落,以苏兄的才干,起复回京是迟早的事,还望贤兄韬光养晦,多加珍重。”

酒香绵长醇厚,入口即知是珍品。苏衍君没接他的祝福,反而借着酒劲道:“当初你被选中驸马,家父大感惋惜,他做梦都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儿子?,谁知连女婿也做不成。现在看来,你家没有与苏家结成亲,倒是一桩幸事,否则说不定也要被牵扯进?来。”

前世裴苏二姓交好,裴家多少还是倾向太子?,结果太子?事败,裴鸾也受牵连被外放出京。这一世在裴如凇的煽风点?火下?,裴鸾多数时候和公主?站同一立场,起码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直臣形象,与苏氏和太子?的往来并没有前世那?么密切。

“十年后的天气变化,谁也说不准,但?今年的阴晴风雨,还要看头顶上的这片天。”他给苏衍君斟上第二杯酒,意有所指地劝道,“为了迎春,却?错过了秋收冬藏,以至深陷于风雪,岂非舍近求远?”

苏衍君对上了他的眼神,停顿片刻,大概在犹豫该不该跟他交心?,最后半酸不苦地笑了一声,问?他:“雪臣,你经历过赐婚这种事,还觉得人是可?以自己选择走哪条路的吗?”

裴如凇语塞。苏衍君了然地举杯,幽幽叹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船夫,每天都在摇桨,眼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近,便告诉自己,只要再多用些力气就能靠岸,可?偏偏总是差一点?到不了。”

“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命是一条船,家族是水,世事是风,船最终驶向哪里?,取决于水流和风向,唯独不取决于我。”

“我是苏家的子?弟,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苏家往何?处我就往何?处,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还有太子?殿下?……”

苏衍君斟酌了半天措辞,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叹了口气:“唉,他也不容易。”

太子?的确不容易。裴如凇估计,按地方官四年大考的惯例,要是苏家还愿意捞苏衍君一把,等?他再回到京城,说不定待不了半年就要被全族流放。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衍君不可?能背叛家族,更劝不动苏利贞和苏贤妃,就算保全了自身?,也保全不了苏家,终究还是有此一劫。裴如凇提醒归提醒,总不可?能亲身?上阵替他扛天雷。

他无言地斟满第三杯酒。

“此去山遥水远,一路保重。”

“嗯,我争取活着回来。”苏衍君笑笑,“来日若有缘再会,到时候再一起喝酒吧。”

三杯饮罢,日上中天,苏衍君与裴如凇作别,带着他单薄的行囊上马离去。

烟尘消失于道路尽头,长风上前收拾杯盏,觑着裴如凇的脸色,轻声问?:“公子?,还要派人继续跟着吗?”

那?副清淡温文得恰到好处的表情已经像水波一样散去,裴如凇冷冷地盯着桌上的酒杯,带着巴掌印和苦笑的面孔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他在心?里?来回掂量了几番,最终道:“把人手撤回来吧,不用再追查了。”

主?仆二人策马往城门方向行去,途中与一架狂奔的马车擦肩而过,只听得车内传来女子?隐约的饮泣声,长风回头望去,凑到裴如凇身?边小声说:“公子?,刚才那?辆好像是苏家的车。”

裴如凇端坐马上,眼风都没有飘一下?,在他的马屁股后甩了一鞭:“别盯着看,跟我们没关系。”

他目光注视的前方不远处,一辆朱轮青檐车停在浓翠的林荫里?,细竹帘半卷,杏色纱幔垂落,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撩开窗口纱帘一角,懒散地朝他们招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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