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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若儿笑着对卫少儿道,“而今两位外甥这般,姐姐也是放下心了。”

都是自家人,卫少儿向来直言不讳,笑道,“他俩这般,尤其是阿言心里恨不得长八个窍,太伤人。我倒盼天公垂惜,好叫他俩愚鲁些,无灾无难便好。”

朱若儿知道她的脾性说不得假,只是感慨,“是啊,太聪慧总是叫人害怕些。”

冠礼的余音在夏风中回荡,霍彦换了一件赤色绸衣,腰上也只是束了同色布制腰带。一头墨发由同色发带束好。

冠礼的最后一步是宴飨众位宾客,霍去病与霍彦作为此次冠礼的主角,自然少不了四处敬酒。

敬完酒后,卫青让他们自己去找少年人耍去。

霍彦和霍去病自然快意,几步来到偏席。当初霍彦他俩未搬走时,卫青就给他俩在前院置了一处花厅,用来做宴请友人,而今正好派得上用场,竟是凑够了整整一屋,少年们早己经开席,温鼎中,鹿筋煨党参汤汁浓稠,鹿筋软糯弹牙,陶缶里放的糟渍麂子脯,醪糟醇厚裹着肉香,竹笾上的炙烤野兔肉串,以竹签串起,撒上辛夷与茱萸还有张骞带的胡麻,焦香四溢。

透明的玻璃盘中装的是胡麻拌秋葵,脆嫩又爽口,青瓷碗里的蜜渍樱桃,用蜂蜜浸润鲜红樱桃,酸甜可口,还有一道油泼香椿鱼,将香椿裹面糊油炸,淋上滚烫的花椒熟油,香气瞬间迸发。陶碗中的羊肉胡萝卜羹,醇厚香甜。另有三荤三素,大大小小十几盏,满满当当摆在各自案上。

霍彦与霍去病落坐主座,尝了一口杏仁酪,与大伙一同饮宴。

米酒,葡萄酒,轮翻上阵,一群少年且歌且舞。

案几上,温鼎里的鹿筋党参汤依然咕嘟着诱人的气泡,糟渍麂子脯的醇厚肉香、炙烤野兔串上辛夷、茱萸与胡麻混合的异香、油泼香椿鱼那迸发的椒香……少年们不拘小节,或直接以手撕扯着软糯的鹿筋,或争抢着最后几串滋滋冒油的兔肉,竹笾青瓷间杯盘叮当,笑语喧哗。

先前冠礼的肃穆余音彻底被鼎沸的人声与夏风卷走。

这里早已是少年人的天下,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炙烤的焦香、米酒的甜醇与葡萄美酒的馥郁,还有少年人毫无拘束的蓬勃生气。

宴飨的流程已进行至最酣畅的阶段,所谓的“无算爵”与“无算乐”,即是放肆喝,放肆跳。正席上长辈们的觥筹交错、礼乐雍容,在此处全都没有。

“来来来,去病!今日你加冠成人,当浮一大白!”

曹襄高声嚷着,举起手中的玻璃酒樽,里面漾着琥珀色的米酒。

“说得对!还有阿言!”

苏武立刻附和,递过盛满暗红葡萄酒的漆耳杯,“满饮!”

霍去病朗声大笑,毫不推辞,接过酒樽便仰头豪饮,一线酒液顺着下颌滑落赤色绸衣,他也不甚在意。霍彦此刻也被气氛感染,举起葡萄酒杯,与众人清脆一碰,甘冽醇厚的液体滑入喉中,带来微微的灼热,更添几分飞扬神采。

酒过数巡,气氛愈加热烈。不知是谁先拍案而起,哼起了激昂的边塞小调。立刻有人应和,一时之间,众少年敲击着食案、陶碗,甚至有拿着匕箸击打节奏的。

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

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

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

不知道何时起舞,只知道以舞相属!这是他们宴会中最流行的习俗,即是一人起舞,再邀请另一人共舞,传递欢乐。

一群少年欢乐起舞,也不知道是谁率先离席,只知道一群人最后在席间空地上踏地为节,双臂舒展,动作大开大阖,充满了力量感。霍去病长身而起,赤色衣袂翻飞如烈焰,舞姿更显刚劲迅猛,仿佛不是在宴席间,而是在沙场点兵,引弓射雕。

“天马出西极!”

少年们的喝彩声、击节声震耳欲聋。

“风,大风!”

霍彦的手搭着霍去病肩上,与众人一同踏歌,他身姿灵动飘逸,如风拂杨柳,又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韵律美感。他随意接过霍去病递来的酒盏,边舞边饮,墨发飞扬,赤色发带在风中划出潇洒的弧线。

“踏碎祁连雪!”

“哈哈哈,”曹襄接道,“羽檄如流星——”

酒过三巡,欢舞正酣,霍去病忽地解下赤色腰带系于腕间为护手,抽过庭中青铜剑——剑光流转间,身姿如游龙惊鸿。

“不破焉支誓不还!”

他歪歪斜斜,醉态已现,手却稳的很,挑开半朵荷花,抛至霍彦手里。

霍彦被花打了个满怀,他已醉了,姿容隽美恍若玉山将倾,和道,“汉旗直挂单于帐!”

霍去病的笑容洋溢,旋身劈刺时,衣袂翻飞似烈焰腾空,剑锋所指处带起猎猎风声。

“岂效蓬间雀?”

众人和声。

“风起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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