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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哑然。
他穿着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又随身带着枪——狙击槍不见了,估计是换地图的时候掉在哪了,但手槍还插在身上——老板娘因此把他当成了该国家最具特色的“民营企业家”、即无处不在的贩毒集团的打手。
这里的毒枭足以和政府军队分庭抗礼,堪称割据一方的豪强,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许多起著名的官方拿毒贩无可奈何的案例,比如警察历尽千辛万苦抓住毒枭的儿子,结果当地黑手党全副武装,炸开了监狱的大门,将警车堵在道路中央,威胁政府若是不放人就干掉人质。
为避免发生更多流血事件,国民警卫队只得放人,这一丑闻传出去以后,举世震惊。
所以也难怪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马杰尔等人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偷渡联邦,李维不在移民局工作,更不是联邦总统,无意评价他们的行为,他只想尽快解决问题。
他现场编造了一段从联邦来到“安特克拉”探望朋友的经历,旅店老板娘半信半疑——也可能是没听懂。
但过了一会,她还是屈服在了李维誓不罢休的眼神下,嗫嚅着说:
“亚历杭德罗·马杰尔是我的大儿子。”
李维吃了一惊:“您是他的母亲?”
“是的。”女人局促地比了两个数字,“我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小儿子在上个月失踪了,小女儿今年才五岁,如果阿莱(亚历杭德罗的昵称)不小心冒犯到您了,我愿替他向您道歉……”
“您误会了。”李维打断她,“我冒犯到他还差不多,但愿他能原谅我,放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算了,不说这些了,他人在哪呢?”
“他……”女人正要回答,楼下传来年轻人的声音,用西语说:“妈妈,你在和谁说话呢?”
“阿莱!!”女人紧张地抬高声音,“这里有个联邦人要找你!”
年轻人噔噔噔跑上楼,于是李维见到了这个时期的马杰尔的样貌。他看上去大约有三十岁出头,身穿T恤短裤,趿着一双人字拖,长得浓眉大眼,脸上还没生出皱纹,肤色也尚未被海上的太阳和风摧残成烤棉花糖的颜色。
“妈妈。”他对着女人叫了一声,又转过头看向李维,戒备地用联邦语问道:“你是谁?”
这是又双叒叕忘了自己已经变成恶灵了?
李维斟酌了一番,说道:“我叫拉克·李维,来自联邦。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马杰尔心有不解,但还是跟着李维进入一个空房间。
等到房门虚掩上以后,李维说:“我认识你,你的弟弟在偷渡时被蛇头抓住,他们向你索要赎金,你打算去联邦打工挣钱救下你的兄弟,然后带着剩余的钱返回家乡……”
他说到一半时,马杰尔忙不迭地冲上来,想要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妈该听到了,她还不知道这回事!!”
李维轻巧地避开他,马杰尔扑了个空,回头狐疑地问:“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和那些绑架我弟弟的郊狼是一伙的?”
郊狼,就是指那些专门领人偷渡的蛇头。
正所谓有需求便有市场,梦想着离开家乡的人数不胜数,蛇头们的生意便也红红火火、独具规模,还衍生出了无数黑话。
李维曾在新闻上看过一篇针对人口走私犯的匿名采访,被采访的对象也提到了“郊狼”的说法,它特指那些领人跨越位于山丘或沙漠上的国境线、偷渡到联邦境内的人,而伪造证件或开着藏有偷渡者的卡车过海关的人则不叫这个名字。
藏在卡车里偷渡,比靠着双腿翻山越岭更简单、更安全,因此价格更贵。
“安特克拉”地区的人没钱,马杰尔的弟弟选择了最便宜的偷渡方式,现实中的马杰尔也是如此。
李维说:“我和郊狼没有关系,我是你的朋友。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我的来历,你爱信不信——我来自未来,那时你是个水手,我们是在船上认识的,船上有一些坏人,你遇到了危险,我想救你,结果却穿越时空跑到了这里。”
他省略了“里世界”、“恶灵”等不好解释的内容,打算先观察马杰尔的状态再慢慢展开。
但即使只说出一半真相,也足够离谱了。
失忆且年轻的马杰尔难以相信他的话:“这是电影剧本吗?你在拍摄真人秀?”
“我说的是真的。”
李维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鳞片和船上的状况就心烦意乱,“你有没有哪一刻感觉这个世界特别虚假?”
马杰尔瞪着他,几秒钟后说道:“你疯了,我建议你去医院,再见。”
他转身就走,李维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马杰尔越走越快,却难以甩掉李维,过了一会他难以忍受地停下脚步,气急败坏地问: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钱?我们家里一点钱也没有了。”
他棕褐色的眼睛里装着为生计所苦的愁绪和暴躁,李维想了想,说道:“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达成,比如救下你的弟弟?前往联邦?报复某个仇人?”
是不是说达成死者的遗愿能够让恶灵安息来着?
就算改变不了现实中的过去,在梦里爽一爽也有益于身心健康。
马杰尔不知李维满脑子都是换着法让他安息的念头,他抱起手臂讽刺地问:“你是灰姑娘的仙女教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