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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的脸泛起深紫色,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声音。
他看着李维,李维看着他,奇怪的是,这一刻他们感到了同样的害怕。李维并没有松手,手臂青筋暴起,但他额头生出一层细汗,面颊上的绒毛在灯光下颤抖。他的嘴唇哆嗦着,小声安慰地说:
“别怕……别怕,你会见到神的。”
中年人在绝望中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后方传来风声。
黑蜡烛的意识先一步传来:“闪开!”
李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
他松开绳子,向前扑倒,身后举着砍刀的男人击中了中年人的尸体。
刀刃和骨骼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活人的惨叫和咒骂混作一团。
黑蜡烛帮助李维屏蔽掉外界的声音,在他耳边放起了熟悉的歌声:“世上没有比我们罪恶更纯洁的东西了。
“只有在疯狂与绝望的盛景中,你我才能被称之为正常人……我才能够洗轻你身上所谓的罪孽。”
汗水顺着李维的鼻尖落在地上,他的眼眶一阵酸涩。又一个人倒下了,死于被他们亲手拿过来的铁钳,腥甜的味道充斥着夜空,但李维一点也没闻到。
他的脑海中只有若干年前的那个静谧的午后,泥水坑倒映出的天空显得蔚蓝而深远,被同龄人推搡着跌倒在地的一刻,牢牢刻印在李维记忆中的其实并不是那几个欺负他的孩子。
而是路边盛放的野花。
李维至今仍然记得,他侧过头,以仰视的角度看着花瓣在微风中小幅度颤动的景象。他以为自己嗅到了花香,感受到了属于春天的暖阳与熏风,三月的空气融化了冻土,远方喀斯喀特山脉上的积雪在他的身下汇成溪流,小镇宁静质朴的土地温柔地环抱住他。
但其实没有。
其实没有,可是野花的模样还是清清楚楚。
所以歌声响起时,李维也闻不到血腥味。他依旧是那个躺在花坛下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摇摆的花瓣,心里想着:天气真好。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快了。”黑蜡烛向他承诺,“这不是还剩下两三个人吗?外面有个跑去报信的,先处理他。诶呀——那是不是你的枪?”
枪在敌人手中。那人连滚带爬地跑到木头箱子后面,举起手槍瞄准李维,但是不幸的是,以李维受到过教育来评价的话,他的瞄准姿势和对敌态度简直一团稀烂,李维曾经被莱纳·李维乌斯指出的错误全都能在此人身上找到。
受指点和指点别人的感觉果然是不一样的。
李维从刑具的托盘里拿起一柄小刀,掂量两下,随意地扔了出去。
敌人受到惊吓,子弹“砰”地一声打中了天花板。李维趁着他因后坐力仰倒的间隙大步靠近,夺过手槍。
“谢谢你帮我保管它。”
热武器到手了。李维转过身,瞄准外面的报信者。
第一枪打偏了。听到枪响的人吓得差点跪坐在沙地上。
黑蜡烛说:“你的手槍技术得练啊。杀得越多,打得越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维的两只手全都隐隐作痛,左手昨天被酋长的近卫捅了一刀,麻药劲已经快要过去了,右手刚才被他自己掰断了手指,眼下虽然把脱臼的骨头推了回去,可大拇指还是有点不听使唤。
他拿左手按住右手,举起枪又打了一次。
“满分!”黑蜡烛不吝夸奖,比当年莱纳·李维乌斯给的情绪价值多得多,“我就说多打有用……你不会要吐吧,先别吐,屋里那几个还没杀完。”
李维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去收拾残局。
黑蜡烛满意极了!
它掰着指头算今天入账多少、消耗多少……恐怕利润没那么高,但是快乐!
诶呀呀,一群打着神明旗号行龌龊之事的贱人,活着玷污社会,还是死了干净。
它高高兴兴地算账去了,李维却不能休息,废弃仓库外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他拿着武器出门一看,A3驾驶着越野车姗姗来迟。
“我正到处找你,听到枪响才发现你跑这里来了,你不会和贝都因人打起来了吧……我草。”
A3不小心踩到了血泊里,再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看,好家伙,人间炼狱!
“他们怎么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