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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突然变得刺耳,李维的食指悬在扳机上方两毫米处微微发颤,他倒抽一口凉气,惊得后退了两三步,枪口先是往下一沉,又被他强行抬起来。
他在莱纳·李维乌斯活着的时候从来不敢忤逆对方,更别提用手槍瞄准了,但眼下的场景明显不对劲。
“德莱顿?”
他定了定神,叫道,“威廉·德莱顿??”
“莱纳·李维乌斯”站起身,表情里混合着些许不满,向他伸出手。
他大概是刚打完猎,皮靴底粘着的雪水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李维打了个哆嗦,沉寂多年的战栗感在脊背上苏醒,一时不知道是该开枪还是下跪。
下一秒,温热手掌突然贴上后颈,德莱顿的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贴着他的耳廓震动:“李维先生,我让你别过来……你的瞳孔在扩散。你还好吗?”
“……!!”
李维急促地喘息了两下,抑制住干呕的冲动,闭上眼睛再睁开——莱纳·李维乌斯消失不见了,德莱顿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李维先生?”德莱顿伸手搀扶了他一下,但不知为何,下一秒又放开他,任由他跌倒在火车的座椅上,“你看到了什么?”
李维没有马上回答。
他愣愣地仰着头,注视着德莱顿的蓝眼睛,在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宽慰。和其中蕴藏的情感无关,单纯是因为莱纳·李维乌斯是一双绿眼睛,二者有很大的差别。
还好是错觉。
他吐了口气,四肢放松下来,垂在软垫上的手指却依然难以自控地抽搐,凌乱的心跳也没缓和。
半晌,他扶着坐垫坐直了一些,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这辆车是不是有问题?我认错人了,把你当成了一个熟人。”
“什么熟人?”德莱顿神情难辨地问道。
“有点难以启齿。”
准确地说,是非常难以启齿。
李维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我刚才几乎把你认成我死去的父亲,但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德莱顿点点头,缓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也遇上了一点异常状况,看来这辆列车不让人们靠近,触犯规则会引来惩罚,比如将你,唔,将你试图接触的人,认成某个令你畏惧的对象。”
李维:“……”
他头皮一麻,问道:“发消息也不行?”
“或许思维或行为有哪一方面触碰到红线就不行。”德莱顿叹了口气,“具体的‘红线’范围不好确认,但我依稀能感觉到自己差点中招了,好在你给我的玉佩帮我挡了一下。”
他拿出玉佩递给李维:“你带着吧。”
李维小心地推开他的手,起身说道:“算了,它需要充能,我至今不确定充能的方式,因此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能省着用就省着点用。”
德莱顿问:“你是在暗示,你触线的次数会比我触线的次数多吗?”
触线的寓意不必多说。李维怔了怔:“?”
德莱顿执拗地问:“否则我为什么会比你省呢?”
话虽如此,李维仍是拒绝,德莱顿争不过他,又怕再被规则针对,只好把藤原龙一的遗产放回怀里。
似乎是为了防止李维再认错人,他拿出一幅眼镜戴上,但即便是这样李维也不敢再浪了。他老老实实地看着窗外,小声说道:“我去找列车长聊聊。”
“李维先生。”德莱顿欲言又止。
李维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他们两个之间积累的关于他的疑问越来越多了,可惜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让德莱顿负责处理韩泽,自己则往列车驾驶室的方向走去。
第55章他们的童年(一)幼犬细细地叫了一声……
“我们真的能通过他人的爱来消解与生俱来的孤独吗?”
列车长坐在镜子前,用粉扑拍打着脸颊,轻声说道,“一群人为了融入集体疯狂地迎合他人,误以为走下列车就是面向死亡,只有戴着虚假的面具遮挡住面孔才能得到片刻喘息。然而鼓起勇气逃避去了另一辆车的人也不总是快乐的……
“死灰复燃的爱会带来恐惧,这种恐惧永远无法得到理解,曾经的战友一面审判着被迫出逃的同类的纯洁性,一面宣称自己选择的高贵,将关注点放在脱离实际的教义上,却对那些发生在眼前的痛苦视而不见。”
恶灵埃里克缩在墙角,假装自己是个偶然路过的礼貌听众。
这些天,他被列车长当成了树洞,每天不是讨论哲学,就是亲眼见证列车上的人类在扭曲的社会制度下表现物种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