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第2页)
这春日天然山雾原本是用来御敌,现在反倒被敌人利用骗箭。
何永叹气,“我就说那陆旻诡计多端,自虞侯与范鉴私铸兵械的事后,我朝对各州郡兵械的把控就更为严格。陆旻定是算到了我们留存的箭矢数目不多,欲将我们逼至山穷水尽。”
“还以为多有能耐,结果净会耍些阴招,也难怪与那宁予安交好。”沈钰说起此人,又讥嘲道:“宁予安不也跟着陆旻一同来了,人呢?”
“现今怕是王八都不及他能龟缩。”
“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乡野之徒,根本不堪重用,花言巧语哄得皇帝、储君甚至丞相庇护,在朝翎仗着他们的信任作威作福,一到战场就暴露了贪生怕死的本性。”
何永听了这些鄙薄话语心头莫名瘆得慌,他虽没见过宁予安,但直觉告诉他这人绝非如沈钰口中的那般不堪。
他劝道:“无论如何,大都督莫要忘了自己此番起兵的目的何在,是为了封地,为了陛下能废除新政。若我们现在真和陆旻刀剑相向打起来,最后恐是难以收场。”
沈钰怒气难消,“你看他那样子,可有半点愿意讲和的意思。”
“我好言相劝,他又是何态度?”
城楼下士兵的叫喊声仍在继续,赤|裸|裸的羞辱。
何永道:“大都督不也说了,那陆旻是因为想速战速决,才会急着攻城引我们主动出击,而我们只要不上当,一直与他耗着,等他没了耐心,自会愿意放下身段与我们讲和。”
后面的张逆不知何时抱头站了起来,插话道:“可…可是,不是说陆旻曾多次以一己之力生擒敌将?”
何永笑道:“张将军多虑,先且不说攻城很大程度上依赖人和,城池好端端的不会因将领被擒而不攻自破,再者,此次就陆旻本意而言,他不想有过多伤亡。”
见张逆不解,他捋了捋胡须接着解释:“此前陆旻敢一人孤身上城楼,是在城池本就快要被攻破时,配合楼下士兵给最后还在负隅顽抗的敌军致命一击。而今陆旻并无意强攻,一来是邑阳地势险峻,强攻费时费力费人头,二来是邑阳军士都是我朝子民,这位战神将军想借此展现一下自己的宅心仁厚。”
张逆听罢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沈钰嗜血的眸子却一直盯着陆旻所在方位,冷冷发话道:“为有备无患,张逆,传本督令,征调附近各县兵马前来鸣台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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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南走,雨势越大。朝翎大雨滂沱,即使撑着伞,也能让人浑身湿透。
荀陌冒雨回府后,先是沐浴更衣,而后披着外衣在书案前处理这段时日因出门在外而堆积的公务。
外头响起两下敲门声,荀陌以为是倪风有事禀报,便依旧低眸处理事务,提高声音直接应了句“进”。
岂不料进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人,且皆沉默不语,似担心打扰到他。
荀陌疑惑抬首,便见世父正双手背至身后,神情温和地看着他,阿材手提着食盒,在侧旁敦厚笑着。
荀陌起身见礼,“世父。”
荀濯让阿材将精心准备的吃食在靠近窗台的食案处摆好,笑道:“文聿回来应当还没用晚膳,最近南方雨水多,朝翎尤其。你回来时正值骤雨,想必是淋着了,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切莫染了风寒。”
“多谢世父。”
荀陌伸手将姜汤端起递至唇边,却迟迟难以张嘴,姜汤中冒出来的热气不断升起,氤氲人眼,带来些许湿意。
荀濯回忆道:“我记得,你幼时淋过一场大雨,还因此生病告假,没能去伴读。阿晞从我这打听到你生病后,独自一人偷偷跑到丞相府来看你,把长公主都给急坏了。”
荀陌目色迷离,抿了一口姜汤放下瓷碗,“她来那日没有带伞,临近丞相府的时候飘起了小雨,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浑身湿漉漉的。世父让人带她去换了件衣裳,给她端来姜汤,她只闻了闻就捂住鼻子跑开。”
小姑娘躲在他的身后一个劲地回绝,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他,可怜兮兮的。后来他哄了她许久,她才勉强喝了一点,万幸没有染上风寒。
荀濯闻言笑了笑,浅叹道:“是,阿晞不喜欢姜味,她比较喜爱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