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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只剩下叶妙、赵丰,这二人不可能进他的屋子,只能由他送到灶房去。
他没拄拐杖,拄了不好端托盘,他就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
可没想到,他来到灶房的屋檐下,竟听到叶妙问那句“你中意周哥么”,这下子他身子僵住,呼吸也停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但耳朵却比平日灵敏多了,他听清了赵丰的每一个字,听清了赵丰承认时的犹豫、忧虑,更听清后面的惊慌、懊恼,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惧怕。
赵丰不肯拿恩情逼他。
丝毫不肯。
赵丰明白他们父子三人聚在一处颇为不易,赵丰明白。
他垂着眼,待一步一步终于回到他们父子的小房间,他忙关上屋门。
房门隔绝了院子里的一切,他松了口气,身子有些无力的靠在屋门上,脑子里乱成了麻线。
赵丰竟对他起了心思,是因为此次他将他推开么?
唉。
左腿疼得厉害,他收回思绪,将托盘放回小方桌上,随后上了炕。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想用书籍驱散脑中的乱麻,可低头一瞧,他手中拿着的竟是《诗经》。
《诗经》首篇便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君子好逑。
好逑。
他垂眼沉思,思绪不由飘到了赵丰身上。
这也是位可怜人,未出阁时在赵家受了不少委屈,到了叶家,也没过什么好日子,直到遇到秦东家,这才安稳了。
至于赵丰本人,那当真是无可挑剔,干起田地里的活儿,不输男人。灶上的手艺也极好,此次他受伤,虽然餐食清淡,可味道很出挑。
以赵丰现在的条件,如果不是他将其推开,又怎会看得上他?
他一个鳏夫,带着一对拖油瓶,家中只有两亩地,还有一不能回去的破院子。
性子吧,窝囊懦弱,没有男子气概。
就他这个条件,真娶赵丰,那属于高攀。
赵丰本人贤惠,又是秦东家的岳父,他真与人成亲,那秦家这大院子,他和俩孩子就能名正言顺的住下了。
今后俩孩子的亲事,赵丰也得操心出力。
瞧瞧,这图的什么?
这几日给他炖的那些鸡,已经足够偿还他的救助。到目前为止,还是他们父子三人欠着秦家。
唉。
他又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些年来,先是双亲离世,后两个孩子又得病,妻子和离。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苦难,他被生存这两个字压得直不起腰,脑子也空空。
他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他不知他何时会倒下,弯着的背也不知何时会绷断。
他只有日复一日的干活,劳作。
他没有旁的念头,他就想赚钱给俩孩子治病,解决婚嫁之事。
一直到来了秦家,秦家人都心善和气,也大方,生存这二字不再重似山,等宁哥儿也来了秦家,生存二字,已经威胁不了他们父子三人。
他可以喘口气了。
万幸,万幸,在他倒下之前,他来了秦家。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