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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癫(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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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墙之内,是这天下最高的权,约莫只有行将就木的老人和童心未泯的孩儿不会对权力趋之若鹜。除此之外的人,谁都想踏足这象征高权富贵的皇城。

权臣、宠妃、皇亲……哪一个不令人艳羡不已?

可若要问问冷宫里昔日宠冠六宫的傅贵妃,她怕是要吐出个“悔”字。

再瞧瞧此刻站在太和殿上的昭华长公主,她恨不得几步跨上那高台,替前世今生的虞家和原主亲手了结这冷血昏君的性命!

她是世人眼中尊贵的先帝嫡女,然而在条条王法之下,竟无一条能为她自己、为那些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都说公道自在人心,可在北宣,公道却全凭圣上一念之间。

人人都想踏入的皇城,在云蓁眼中,却只觉肮脏不堪。

在世人的眼中,她是圣上尊贵的皇妹,然而在圣上眼中,她却成了碍眼的存在。比起他所渴望的无上权势,这位皇妹所追求的公道,以及那些堆积如山的无辜尸骸,在他心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扶音,朕知你亲历此事,一时难以接受蔺大人审出的真相,但事实如此,罪犯供认不讳,你又何必胡思乱想,给自己寻不痛快?”

陆见舟适时接话道:“既已尘埃落定,殿下再闹下去,也让枉死之人无法安息呐。”

昏君奸臣一唱一和,惹得云蓁彻底红了眼。

圣上和太师既如此定调,朝中官员哪儿有不附和的道理?

殿中几乎所有官员频频点头,一个个口中不住地吐出“是啊”、“正是如此”这般轻飘飘的字眼。

云蓁扫视殿内百官时,正巧对上了沈今鹤的目光,他似乎知晓这样的结果早在云蓁意料之中,只是静静地抱臂而立,好奇云蓁的下一步动作。

云蓁挪开了视线,却瞥见一个身影已从官列中悄然迈出了半步。

若是旁人,云蓁或许不知他意欲何为,但那是她的父亲,她知道父亲一定是想替她说话。

前世,当昭华长公主被流言蜚语缠身,当她的坏名声传遍京城时,虞靖非但没有半句诋毁,反而叹道:“长公主是个可怜人。”

那时她不明白父亲何出此言,而今成了昭华长公主,亲历了这些种种,看透皇室情义凉薄,她才明白父亲当日所言。

云蓁已晓得圣上对虞靖除之而后快,万万不能让虞靖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圣上。

虞靖半个身子已探出,不料殿内传出一声惊呼,众人回头,那看似柔弱的身影已提了把长剑,原本还委屈的双眼现已变得猩红如血。

长剑刺向罪犯的尸身,既然皇命不许她讨要公道,那她便用自己的方式宣泄满腔愤恨。

剑尖穿透僵硬的皮肉,沉闷的声响被两侧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淹没。

侍卫们显然未曾料到云蓁会做出如此举动,一时愣在原地,竟忘了上前阻拦,任由她在一个又一个死尸上留下凌厉的剑痕。

许是毒性发作,又许是太过愤恨,云蓁的手渐渐颤抖,然而挥动长剑的力道却丝毫未减。痛苦的声音从她喉间迸发,让闻声之人不禁毛骨悚然。

她近乎疯狂,原本透着狠辣之色的眸子在长剑刺入的每个瞬间,都变成了近乎病态的畅快,像是大仇得报后的喜悦。

云蓁喉咙间痛苦的声音也随之消散,转而发出一声声似乎只应存在于怪谈轶闻之中的癫笑。

“殿下莫不是又被邪祟……”

“太和殿上,陆太师慎言!”

尽管虞靖第一时间打断了陆见舟的话,但“邪祟”二字还是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云蓁怪异的举动本也让圣上后背发凉,但经陆见舟这么一提醒,眼下倒是个除掉云蓁的好时机。

圣上给正欲上前钳制云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便停下了动作。

圣上心中暗忖:就让她在太和殿上肆意杀戮吧,待时机成熟,侍卫再出手制止,乱剑之下,这“邪祟”死于非命,也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危罢了。

到那时,无人会指责圣上的不是,反而会赞他一句“大义灭亲”。

如此一想,圣上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满怀期待地望着大殿正中央那挥舞长剑的鹅黄色身影。

圣上有圣上的打算,云蓁当然也有自己的谋算。

陆见舟本不在她今日的筹谋里,只是这家伙多嘴,说了些让云蓁不高兴的话,于是她眸光一转,凤履在光滑的金砖上轻巧调转方向,径直朝陆见舟而去。

她的目标转变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陆见舟本人也没料到那沾了死尸的剑尖怎就这般快速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刹那间,云蓁眸中的疯狂与喜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想起了上辈子死去的那晚,彼时她也如现在这般,手中紧握长剑,任由剑尖一寸寸刺入仇人的身体,沉醉于那剑锋冲破血肉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所带来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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