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第2页)
众人依次散去,我的耳边还响起了她们的议论声。
“哼!我说什么来着?我昨日说‘留意着当差的时辰,再不去上值,那墙根儿底下明儿就跪的就是你!’,我说什么来着?”这是月珍的声音,语气里透露着她的得意洋洋,“被我说中了吧!”
我猛地想起了她昨天说的那句话,真是一语成谶了!哼!乌鸦嘴!
淑兰也符合道:“是呀,谁叫她要装老好人,整个宫里,就她心善!”
“她脸上还有伤,怕是被谁打了吧?”
“谁知道她得罪了谁呢?也许是主子打的,也许……左右,与咱们无关……”
我撑着地板,狼狈地站起身,方才大阿哥打得太用力了,我几乎连骨头都散架了。人群渐渐散去,议论的声音也逐渐变小,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后院罚跪。
头半个时辰,我还能趁着院子里无人走动,稍微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偷偷懒。可过了戌时,太阳落山,人也多起来,也许是用膳、也许是洗漱,不断有端着盆、碟、器皿的宫女成群结对的走过。她们极有规矩,脚步轻稳,姿态优雅,到我面前自动绕开,也不惊讶议论,但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好奇心总是有的,我稍一抬头就能看见她们注视我的目光。
我上学时就是乖孩子,极少被当众体罚,也没有过站在教室外面受人家指指点点的经历。如今当众罚跪。地上的砖石坚硬无比,身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人来来往往,或驻足观看,或轻声议论。这于我而言,绝对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不知道跪了多久,还未来得及吃晚饭的我,腹中愈发饥饿。我的、本就被擦伤的膝盖,更是又麻又疼。夏日傍晚,地面还是有些余热,汗水在我脸颊上流淌,几缕碎发不听话地散落在额前,更显得我狼狈憔悴。霎时,我心里委屈至极,一个现代人,从小接受着平等自由的教育,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楚?
想到这里,我愈发想要回家。这里的人或好奇、或幸灾乐祸,但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我的。我想起了父母,想起了闺蜜……
我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之中打转。我身体疼痛,心里屈辱,终于忍不住地落下泪水。
刹那间,眼前走来走去的鞋子开始模糊,蓝色、灰色,绿色,一阵混乱……最后变成粉色。嗯?粉色?我抹了抹眼泪,仔细瞧着,的确是粉色的花盆底。不!这不可能!我第一天进入毓庆宫,就挺周楠姑姑说过,宫女可不能穿艳色的衣裳,不能穿绣花的鞋子,更何况,宫女穿平底鞋,不可能是花盆底。这一定是我眼花了!
我晃晃头,却发现粉色花盆底还在眼前,仔细瞧瞧上面还用银色丝线绣了精美的花。莫非……她不是……
我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和花盆底同色系的粉旗装,上面还绣着兰花。再往上看,白玉般的手套在白玉手镯中;修长的颈上串着玛瑙链子;再往上,她的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我斗胆向上望去,最后,我的目光终于对上了穿着这些精致配饰的漂亮女人——柳眉凤眼,唇红齿白,只是略施脂粉,便将一张年轻含笑的脸衬得精致娴静。再往她身旁看去,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牵着她的手,脸上全是天真稚嫩。
我与她四目相对,她看着我,轻启朱唇,笑意更深,而后,将一方白色绢帕递到我手上:“擦擦吧,脸都哭花了。”
我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看着我脸上的伤痕。
“额娘,这个姐姐是挨打了吗?怎么这么惨?”小女孩见到我脸上的伤痕,害怕得躲在了母亲身后。
“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在这里罚跪?”她开口询问我,声音柔和。
“今夜本该是奴婢当值,奴婢逾时未至,才在这里受罚。”我清了清嗓子,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你脸上?”她端详着我被打得青紫的嘴角,疑惑地问我,“宫女都是八旗出身,即便是犯错挨打,也是不许打脸的,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能直说这是大阿哥打的,也不能把十三阿哥救我的事情说与她听,在古代,女子名节极其重要,万一我直说被大阿哥□□未遂,我名节不保,万一牵扯出其他事情,我更说不清,于是换了一种说法,“这是……我不小心撞的……”
旁边那个小女孩疑惑道:“哪有人撞倒会把脸撞成这样的!”
那女人沉默片刻,伸手把我扶起来,可是我跪的太久,膝盖都跪麻了,颤颤巍巍,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起来。
“你还能走吗?”她问我。
“嗯。”我点点头,看她的架势,如果我不能走,她会把我送回去,可是我跟她不熟,也不想麻烦她。
“好吧,那你先回去歇着吧。身上的伤,记得上药。”她点点头,温柔地嘱咐我。
“呃……”我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刹住步子,“周楠姑姑罚我跪两个时辰,我还没有跪满!”
她只是轻笑一声:“我都准你走了,周楠还会为难你吗?”
我敲了敲脑门,果然是跪久了,人都不清醒了吗?她这一身穿金戴银的打扮,不是主子还能是谁?于是低下头,对她十分恭敬道:“不知是哪位主子,还请明白示下。奴婢初来毓庆宫,规矩不太熟,人也不太认得。更何况,我拿了您的帕子,还打算日后洗干净了,当面还您,也算是感谢您的的恩典。”
她顿住,旋即,脸上带着一抹笑容:“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区区姓名而已,你若问,那我便告诉你,我叫:瓜尔佳。睿妍。”
睿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