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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外面养多少女人、生多少儿子,他唯一离不开的人是你,只打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第一个儿子会躺在手术台上?双方都没问题,他为什么得心脏病?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因为你怀他的时候持续挨打,太频繁输液吃药才——”
“啪!”
穿木屐的双足踮起,右手高高抬起,椿惠子生平第一次打人。
由于和服腰部束得太紧,行动不便,打完她便失力地往前倾倒,多亏挨打者伸出一条臂膀做阻拦才堪堪扶住墙壁,站稳身体。
耳鸣般的恍惚感笼罩,她感到羞愤,悲苦,茫然,投向儿子的眼神诉说着陌生,触及他面色的红痕又不由得流露出些许疼惜与懊悔。她不明白。她什么都没做,亲生儿子正在抢救中,丈夫不见人影,为什么另一个儿子还要如此冷酷地对待她。
那些恶毒的言语,狠狠撕裂她的心。
“你不该那样说爸爸和哥哥。”她抬手掩鼻尖,泪水不断落下来。他反倒轻笑一声:“看到了吗,宋夫人,家里不止他会打人。”
“用你话说。”他顿了顿说:“不是只有宋会长能‘爱’人。”
就像在说:等我哥死了,我走了,你另外两个儿子指望不上,没有人愿意继续夹在你们扭曲的爱恨间做缓冲。
以后没人替你求情,替你负荷,你再挨打大可以这样打回去。或者说,爱回去。
爱是相互的。力的作用也是,无论挨打者与被打者,皆会感到疼痛。
他称她为宋夫人,他不叫她妈妈。椿惠子伤心欲绝:“你一定要离开家里吗?阿迟,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哥哥一样?”
同样的问题她问过几百遍。
“你明明很聪明的,可以像哥哥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做好,让爸爸满意……甚至比哥哥做得更好,可是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把事情搞砸呢?”
“你想跟我走么?”对方没头没尾地说,“如果你想,我带你走。”
宋东然突然倒下,媒体蜂拥而上,股市波动,集团事务应接不暇,要想脱离宋家的掌控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椿惠子了解自己的孩子,大儿子温良至软弱,二儿子像刺猬,层层包裹,以扎伤人为乐。至少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言不讳、给予承诺。
——只要你想,我就带你走。
她不了解这是两个儿子年幼时便约定下的誓言,无论谁有机会挣脱,都要尽可能带上她。
椿惠子眼眸闪动,片刻后固执地哭泣:“……哥哥的病我们真的没有办法,爸爸此刻一定也好辛苦。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拜托你阿迟,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即便不肯按爸爸的意思代替哥哥去联姻,好歹去公司帮帮他,别让他太劳累,别再说那些奇怪的话,难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每一次都是。
宋迟然垂落眼帘,不再言语。椿惠子哭了半夜,最终在失望中离去。
次日六点,宋东然转入重症监护室。
天大亮后,他所谓的未婚妻、双胞胎弟弟姗姗来迟。前者摘下墨镜,脸色不大好看,估计也在琢磨联姻失败的补救措施,根本不在意病床,视线不住往宋迟然身上瞟。
——虽然比不得宋东然个性温和,对她言听计从,年纪小了点。胜在外形能力俱佳,非要换人不是不能考虑。
后两者得知宋东然坚持24小时就算撑过第一轮高危期,两张嘴巴同步往旁边一扯,谈不上喜悲。
谁让他们兄弟间年龄差太大,宋东然死了,爸爸脑子里蹦出的第一替补人选是宋迟然;不死的话五年内更轮不到他们插手。
大家心思各异,一间病房里仅有椿惠子扑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一遍遍虔诚地祈祷他快醒来、丈夫一切顺意。
宋迟然看得腻烦,转身去天台。
*
天台空气不错,视野开阔。
宋迟然脱了外套,毫无形象地仰躺在石板上,画了一棵树。
他极具画画的天赋,上学期社团活动外加寒假几节为数不多的特训课,偶尔网络看画指点一下,帮忙添几笔,足以令崔真真从一窍不通的新手中脱颖而出,获得市区比赛二等奖。
但没有背板支撑,线条不受控制,他这棵树变得潦草歪斜,枝干交错,整体已然凌乱,想从局部更改难度太高,吃力不讨好。倒不如从头来。
这么想着,他翻过一页,打算画云。
后背传来粗糙的质感,手握铅笔正横竖比划着尺寸,构思布局。
视觉边缘冷不防冒出一张脸,他挪开笔,微微挑眉:“崔珍珠。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打电话给我么?”
“你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