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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做试卷。”他设好闹钟,倒计时15分钟,发完试卷后往角落里坐。
校服下削瘦的胸膛起伏,他握着笔,写出来的字很好看,有种泠冽的风骨,特别的韵味,同狼狈时的他一样。
长期缺乏营养,皮肤是偏病态的阴白色。
淡青色的血管蜿蜒交错,配上压抑不住的喘息,仿若蚯蚓微微地勃动,一旦割开,便喷涌出血。
崔真真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直盯得他似有所觉,皱眉抬头。她挪开。
他低头,她继续。
又盯,又挪。
再盯,再挪。
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只表面上看她是鼠,实际像老鼠的才是猫。
试卷讲解结束后,李允熙家人热情留饭,崔真真、周淮宇不约而同拒绝。
后者推自行车出来时,崔真真身穿卫衣长裤,正静静地处于一片树荫下,隔窗凝望李家人晚饭的情景。
“……哇,好棒,是红烧肉噢!”
“妈妈我爱你!”
“呀,没良心的小子,爸爸去哪儿了?”
“不要抢不要抢,这一块给辛勤劳动的爸爸,这一块给努力学习的姐姐,这第三块嘛,当然是给我们家最了不起的小男子汉咯。第四块……”
“给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他们异口同声。
玻璃阻隔不住,幸福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
枝头立着一排黑鸦鸦的鸟。
大约两米间隔,周淮宇看着崔真真,崔真真看着李允熙。他猜不透她的想法,不过,一个美满的家庭,李允熙有,他没有,崔真真也没有。
这便是他们与李允熙最大的差异,不可逾越的鸿沟。
无法摆脱,难以跨越。是她们间注定共享的悲惨命运之一。
自行车轮簌簌滚动,一粒粒黑豆般的瞳孔往下俯视。
“你试图隐瞒什么?”
崔真真令人猝不及防地开口。
周淮宇装听不懂。
“夜盲症,骑自行车摔倒,如果不是也叫周淮宇,我会怀疑,说出这种蹩脚谎话的人怎么能考第一。”
“那些伤口,我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哄哄李允熙就算了,你骗不了我。”
说话时,她稍稍偏转身体,没有直接看他。
她没看他的脸,可他能感觉到,她看着他的身体,他的伤,令他窘迫又隐隐的兴奋。声音不自觉地低哑:“既然知道,就别管。”
同样的话她曾经说过,如今轮到他说。
神奇的置换。
周淮宇推车打算离开,崔真真倏地抓住他手,恰好握紧伤处。
被美工刀切割过的地方骤然爆发痛感,与此同时战栗的还有神经。
“要是我偏管呢?”她抬起眼睛,总是这么明亮,张扬,不顾后果。
世界在其中投下涟涟的光影。
“想和我一起死吗?”周淮宇垂下眼皮,眼眸是沉沉的黑色。
“抛弃你住院的妈妈,放弃现在的待遇,让裴野知道我们关系很好,你关心我,再一起死他手里。崔真真,我们有要好到那个地步?”
平淡的问句落进秋季,化作一缕刺骨的风。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可能明白。只有经历过才明白,像裴野那种人,只手遮天,之所以百般折磨却不杀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暂时没想杀。而非畏惧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