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余温(第1页)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时砚才拖着一身疲惫走出城南旧礼堂。
彻夜的喧嚣终于散尽,警戒线外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记者,被警员拦着不得靠近,闪光灯却依旧固执地在晨雾里明灭。石台上的紫水晶瓶碎片早已被清理干净,鸢尾花的甜腻气息也被冷风卷走,只剩下青石板路上残留的暗红印记,昭示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
时砚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还能触到布料上未散尽的淡淡粉末痕迹。他脱下沾了尘土的外套,随手递给身旁的同事,目光掠过被押上警车的邪教徒——那些人脸上的狂热彻底褪去,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时哥,苏远已经移交市局了,所有证物也都封存完毕。”一个年轻警员快步跑过来,递给他一瓶温热的矿泉水,“医院那边来电话,说陆队听说案子结了,硬是要从病床上爬起来,被医生摁回去了,让你忙完了赶紧过去。”
时砚的指尖顿了顿,接过水拧开,仰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了喉咙里的干涩。他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知道了,让兄弟们都辛苦了,统计好受伤情况,报上去申请嘉奖。”
晨光渐亮,驱散了夜的寒凉。老城区的巷口飘来早点摊的香气,油条在油锅里滋滋作响,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白雾,裹着人间烟火的暖意,漫过昨夜的血腥与混乱。
时砚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脚步有些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陆峥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五个字:等你,带早饭。
他弯了弯嘴角,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路过巷口的早点摊时,他停下脚步,要了一屉小笼包,一碗豆腐脑,又特意嘱咐老板多放了点辣。陆峥爱吃这个,伤还没好,却总惦记着重口味的东西。
赶到医院的时候,晨曦正好透过窗户,洒在陆峥的病床上。
陆峥靠在床头,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还有些苍白,却正支着胳膊,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看见时砚进来,他眼睛一亮,原本略带焦灼的神情瞬间化开,像被阳光晒暖的春水。
“怎么才来?”陆峥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眉头又皱起来,“没受伤吧?我看新闻里说现场挺乱的。”
时砚把早点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心里那点残留的紧绷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放心,我没事。”他打开小笼包的屉子,热气氤氲而上,“刚出锅的,赶紧吃。”
陆峥却没动筷子,只是抓着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眼神里带着后怕。“昨晚警笛声一响,我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低声说,“苏远那个人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就不该那么冲动,不等支援就往里闯。
时砚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定是一夜没睡。他反手握住陆峥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彼此。“时间不等人,他要真把那些粉末扩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声音放柔,“而且,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的。”
陆峥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攥着他的手更紧了些。他低头咬了一口小笼包,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让鼻尖莫名一酸。
晨光渐浓,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小笼包的香气,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时砚看着陆峥小口吃着东西,忽然想起昨夜悬在夜空的那轮圆月,想起礼堂里混乱的嘶吼,想起石台上碎裂的水晶瓶。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在此刻的晨光里,竟都成了过眼云烟。
“对了,”陆峥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你说过,等案子结了,陪我去老城区的屋顶看月亮。”
时砚怔了怔,随即失笑。“你倒是记得清楚。”他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等你伤好出院,我们就去。找个最高的屋顶,带两罐啤酒,看一整晚的月亮。”
陆峥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染着暖意。“还要加一份烤串,要辣的。”
“好。”时砚应着,眼底的笑意漫出来,“都依你。”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城南旧礼堂的闹剧已经落幕,邪教的阴影被彻底撕碎在晨光里。这座城市的喧嚣与安宁,终究会回到正轨。
而时砚知道,只要身边有陆峥,往后的每一个月圆之夜,都会是温暖而安稳的。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月亮要一起看,还有很多的人间烟火,要一起尝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