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决战村垣(第1页)
第七章决战村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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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虽然距离真正的村子不足百米,村民们却从没见过院子里的样子,只知道里面有一群狗,有事没事就要拼命吠叫,像是时刻准备着把入侵者撕碎。因此好奇心重的村民也不敢靠得太近。
当年盖房的,也是外来的包工队,隔着几十米远就拦住了路,不让村民靠近。有人声称见过工地里打的地基,足有二十米深,没想到房子盖起来并没多高。不知挖那么深的坑做什么用?当地窖能藏不少东西?也有老人说,可以做地牢。年轻人当然不信,毕竟这些都是谣传。
房子里该是常年有人,有个婆娘和老人偶尔出入。老人像是园丁,婆娘像是保姆,都并非院主。据说院主是个漂亮女人,可村里没人见过。前些年常有车来,小轿车,车玻璃都涂得黢黑。最近几年车来得少了,院子里的狗叫声也少了。
可昨天下午又来车了,还是玻璃涂得黢黑的小轿车。今天下午狗也叫起来,而且叫个没完。又来了两辆面包车,车里都是小伙子。村民们不禁要纳闷儿: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干啥?
*
冯军披着大衣,坐在下沉式花园里抽烟。
这花园四周被房子包围,像个巨大的天井,井外是绵延的山岭,山坡上光秃秃的,有斑驳的积雪,更显冬日的萧瑟。
院子里却春意盎然。今天新拉来的花木,摆满整整一院。即便过不了几天就会冻死,但气派是不能少的。既是他冯军请客,总要有宴会的样子,鸿门宴就更是如此。在中国,饭桌远比会桌更像战场。所以他上午并不参加城里的谈判,专心计划今晚的“村里”之宴。
在城里的谈判桌上,本来也谈不出啥。林氏的少东家来京好几趟了,带着他那份只差中原公司董事长签字盖章的地皮转让合同。谈过几回了,他要说的话,冯军都能替他背出来。所以谈判桌上有没有冯军都没所谓,反正结果早被他安排好了:没人会在地皮转让合同上签字,中原和林氏的合作必须终止。
还真不是冯军故意刁难林氏。林公子怎么也不想想,那份开发合同,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青岛郊区的两百亩地,依山傍水,多少开发商为之垂涎?其中可不乏比林氏更有实力的。若不是中原集团的内部斗争,那地皮怎么也轮不到林氏。中原有个副总,比冯军进门晚官职低,但后台更硬,天天和冯军作对,一心想坐冯军的座位。冯军借着林氏的老东家扳掉了副总,青岛的地皮,算是回报。
可林氏少东家突然发动了“宫廷政变”,篡权夺了老爸的位置。冯军怎能顺顺当当地就和少东家继续合作?那也对不起老东家。再说刚刚经过“政变”的公司根基稳不稳?会不会出别的问题?合作风险都需重新评估,这么重要的合作,金额如此巨大,当然不能继续履行。
中原当初给林氏开的价的确不低。林氏几乎压上全部家底,才从银行贷到款,预付了合同款的一半作为定金。后来中原集团拒绝签署转地协议,林氏股票大跌,银行追账,的确面临全面崩溃的危险。但这更说明林氏底子不牢,资金不够雄厚,青岛的项目就更不该拿给他们,除非他们吸纳新股东,加强自己的力量。
可少东家偏偏不识相。现成的新股东——英属维京群岛注册的永富——拿着现金等着收购林氏两成的股票,少东家偏偏就是不同意,还煽动董事会一起反对,说什么现在林氏的股票跌得太厉害,增发两成的股票也只能进账两三千万美金,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质问题。难道永富的能力,就只有两三千万美金?只要林氏的董事会答应增股,中原集团就会以“林氏实力增加”为由立刻恢复那份开发合同。林氏的股票一夜之间就能翻几倍,银行不但不会继续追债,说不定还能主动再多贷。林氏不但起死回生,而且还能大赚一笔。这些道理少东家心里不会不明白。说到底,他是不想丢掉第一大股东的席位和董事长的头衔。当然,少东家处心积虑地夺权,肯定不希望刚得手公司就改姓。可林氏如果破产了,董事长姓不姓林,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冯军的计划万无一失,林氏少东家已经没有别的退路。投降,虽然意味着丢失林氏的控制权,但股价一涨,起码也能跟着捞上一笔。不投降,就只能等着林氏翻船淹死自己。反正三千万美金就在永富的香港子公司致胜投资的账户里,用不到林氏身上,以后总有能用到的地方。只不过,那个账户暂时还挂在赵安妮亲戚的名下。虽说UKey和密码都在冯军手里,可挂失了再补办也并非不可能,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绝不能给那女人太多时间!冯军狠狠吸了一口烟,心里却更加不踏实:黄金龙和金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和她有没有关系?眼看大功就要告成,他绝不容许再出差错!年轻时吃过多少苦?上山下乡,一苦就是二十年,从村支书到县长秘书;从镍厂厂长到集团公司总经理,硬生生给自己杀出一条路来。本是一颗城里娇贵的种子,偏偏扔到农村的泥土里发芽,他逼着自己破土而出,和黄金龙那样的屎壳郎摸爬滚打,浑身沾满黄土和牛粪。黄金龙的确仗义,但冯军也没对不起他,让他当上农民企业家,坐奔驰,玩小姐,戴大金链子,反正那就是他的追求。冯军的追求可不止这些。
冯军掐灭了烟,走向主卧室。今晚的“宴会”需软硬兼施。硬的容易;软的,要靠赵安妮。那女人睡了一整天,难道现在还没起?不知她想了啥办法对付林公子。不过这方面她是天才,还从没让冯军失望过。
卧室的门还紧闭着。冯军打开一条缝,看见大**那一堆隆起的被子——赵安妮果然还睡着。两人腻味了一晚,天快亮了才睡。这女人在**格外卖力,正说明她心里有问题。今晚先把姓林的搞定,之后再来对付她。
冯军悄悄关闭卧室的门,手机突然响了。他快步穿过走廊,走进狭长的更衣室。这更衣室两头有两个门,一头通走廊,一头通主卧里的卫生间。两头都不直接和主卧连接,所以算是比较隐秘的地方。
更衣室里原本漆黑一团。冯军开门的一瞬间,光照在一排高高的衣柜之上,暗红色的柜门,反射着幽暗的光,反而使这更衣室越发幽暗隐秘。冯军反身关紧大门,切断了光源,这才拿出手机:
“见着常芳了?”冯军把手机贴紧脸,这样便可把嗓音降到最低。但听过对方一阵讲述之后,冯军却突然怒目圆睁,声音因激动而难以控制,“什么?她把账本交给鬼了?放屁!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那个会计肯定没死!妈的!那婊子敢在我背后做手脚!”
冯军挂断电话,脸色早已铁青,呼吸异常急促粗重。长山的小会计没死,谁在捣鬼显而易见!十几年前,是赵安妮求他把自己的表哥秘密安排到黄金龙身边当司机,说是为了监督黄金龙的,看来真正应该被监督的人是她!这个婊子,麻烦都是她惹出来的!现在黄金龙的私账也丢了!黄金龙这头蠢猪,不知会不会把每年给冯军和其他领导的供奉都写在账本里。就算没他冯军的名字,那几笔巨额转账记录是绝少不了的。那几家海外公司都跟赵安妮有联系,真的要查,总归能查到冯军头上。今晚这场鸿门宴势在必得!冯军暗暗咬紧牙关:林氏的股票一到手就立刻走人!反正中原和林氏复约的新闻一发,股票肯定要涨。他在国外,永富在国外,林氏也是在香港上市的公司,股票涨了他就脱手,从此隐姓埋名。就算到那时有人把黄金龙的账本交给纪检单位,恐怕也没人能拿他怎样。
只是那个婊子得赶紧想办法除掉!剩下她那个农村亲戚好对付,骗到国外还不只能唯命是从!只不过今晚还不能动手。毕竟她还有用。这女人,母猪似的!怎么还不起?今晚到底怎么对付姓林的?
冯军踮着脚尖,快步走出更衣室。他其实很想直接冲进卧室里,掀了赵安妮的被子。可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他知道自己正怒气冲冲,现在让赵安妮见到他,一定会起疑。激动的时候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不论喜怒。这点儿道理他太懂了。
狗又在院子里吠,今天陌生人太多。今晚要办大事,不能让这几只畜生搅了局。冯军拔腿往外走,得先让人把它们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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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安妮根本就不在那堆被子里。
冯军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幽暗的更衣室里,那一排靠墙的柜子突然开了一扇门。赵安妮从里面钻出来,身上的睡衣横七扭八,头发更是张牙舞爪,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惊恐的光。
几分钟前,她正躲在更衣室里打电话。因为担心冯军随时有可能来卧室,所以才躲进更衣室里,没想到冯军的电话响了,脚步声又越来越近。她知道冯军要干什么,这才急忙躲进柜子里。
“喂,你还在吗?”赵安妮拿起电话,手在微微地发抖,“有人带着那小会计去找了常芳,常芳以为看见鬼了,就把黄金龙的账本给出去了!”
电话里的男人问了些什么,赵安妮更加激动,胸脯上下起伏:“那上面有什么?那上面什么都有!有华夏房地产,海外的公司,我的名字!”赵安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稍冷静,继续说,“钱在香港公司账户里,那账户是我设置的!只要逼姓冯的说出密码交出UKey,钱就是我的!”赵安妮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是我们的!亲爱的,我不会亏待你的。”
赵安妮沉默了片刻,电话里并无反应。她索性继续讲下去:“今晚,冯军请林氏的少东家到‘村里’来吃晚饭,他是想逼人家签那个入股林氏的合同。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件事上,这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你先买好机票,最好是今晚的!斐济、马尔代夫,或者随便哪个不需要签证的地方!记住到香港转机!你买好机票就立刻来这里找我!想办法混进来!我们里应外合!”
赵安妮兴致高昂。对方说了不到两句,她却再度急躁起来:“我真的不能再等了!一分钟也不能!三千万美金足够了!我彻底想明白了!等他真靠林氏的股票发了财,一分钱也到不了我手里!他已经背着我派人找了常芳!他一定能猜出我做了手脚!说不定收拾完姓林的就要收拾我了。我太了解他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是调查师吗?混进这破院子有什么难的?我的确还没想出具体计划,可你就不能帮我想想?”
几分钟后。赵安妮终于平静下来,声音再度变得妩媚:“就说你聪明嘛!这个主意不错!是不是你们这些调查师都是天生的骗子?嘻嘻!不过,你可别耍我。不然……嗯,我可舍不得看着你这个天才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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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丢下荧光笔,掏出手机,一刻都没耽搁。只不过,他拨打的并非旅行社或航空公司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