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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阿尘想了想,还是开口,,“夫人她……之前那次事后,身子一直不好,现在又是梅雨季节,腿脚更是受罪,您这样……这样急吼吼地把程小姐接进来,万一夫人受不住……”
乔源猛地睁开眼,目光直直刺向后视镜里的阿尘。
“你放心,”乔源嘲讽地说道,“她林棠最是贤惠大度,早盼着我纳小开枝散叶。我想她也是早厌了我,恨不得我别每夜去她房里。如今正是遂了她的意,她还有什么受不住的?阿尘,你几时也学得这般婆婆妈妈,替她操起闲心来了?”
阿尘喉咙发干,想再辩一句“夫人那是心灰意冷才说的气话”,可话到嘴边,瞥见乔源眼底那簇烧得正旺的怒火,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车里的沉默再次弥漫。
“阿尘,”没想到这次乔源主动开口,“你还记得鲍威尔基金会么?你知道我每次回家,看到林棠挂在楼梯间的那张照片,心里都在想什么么?”
阿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收紧。雨水在挡风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窗外的霓虹,却洗不掉他脑海中那幅清晰的画面——鲍威尔基金会的大理石台阶前,年轻的林棠与白牧并肩而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个才华横溢意气风发,一个温润如玉目光专注……
他喉头滚动,干涩地应了声:“爷……我……我记得的。”
乔源靠在座椅上,闭着眼,雪茄的烟雾缭绕在他紧绷的侧脸,像一层化不开的阴翳,“这些日子,夫人一直避开我,她偷偷卖了股票、债券,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阿尘的目光微微沉下去。
乔源睁开眼,自嘲似地笑了下道,“阿尘,你不要以为我只是个会喊打喊杀的粗人,我也知道什么是‘金融’,什么是债券,她在筹钱——她为什么要筹钱?”他的眼神蓦然热烈起来,“她是不是要走?阿尘,你说……她是不是还是要离开我?这些年我为她做了这么多,还是换不回她的一丝垂怜是吗?”
阿尘的声音有些苦涩,“爷,也许不是这样,夫人这么做,也许有其他原因。”
乔源摇头,胸膛剧烈起伏,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西裤上,浑然不觉,只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带着血腥味的嗤笑,“不!没有其他原因,她就是厌了我,恨我护不了她……那程青……”
“我知道,爷是因为她有几分像夫人……”
“只是几分皮相,到底不是她,我不过……”乔源碰面,一副懊悔到了极致的神情,“她贤惠,她大度,她让我纳小……呵,正好!她守着她的白月光,我找我的解语花,谁也别碍着谁的眼!阿尘,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公平?”
阿尘还想为夫人说道两句,可是想着她曾经明媚的模样,如今哪怕再端庄大方,可神情间总有的落落寡欢,一时这话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两人之间再沉默了。
车子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疾驰,溅起浑浊的水花,最终停在了花园路那栋精致的小洋楼前。
阿尘熄了火,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他还没下车,就看到洋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程青早已盛装打扮等在门口,一身簇新的猩红旗袍,领口袖口滚着亮闪闪的银边,脸上是精心描画过的浓妆,红唇如火。她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正翘首以盼。看到乔源的车停下,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巨大胜利感的笑容,那笑容在门廊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乔爷!”程青的声音又娇又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像只出笼的金丝雀。她脚步轻快地迎上来,身后跟着两个女佣,正费力地提着几个硕大的皮箱和包裹,显然是早就收拾停当,只等这一刻。
“您可算来了!”她像没看见阿尘似的,径直扑向刚下车的乔源,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那股甜腻的香水味瞬间冲散了车里残留的烟草与血腥,也冲得阿尘一阵反胃。她仰着脸,眼波流转,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期待,“东西我都收拾好啦,您瞧瞧,可还缺什么?”
乔源被她挽着,脸上的戾气似乎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和顺从冲淡了些许,但眼底深处那簇阴郁的火苗并未熄灭,反而像是被浇了油,烧得更沉更暗。他瞥了一眼那几个大箱子,又低头看着程青那张写满期待的脸,嘴角扯动了一下,却并非笑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那堆行李,又越过她兴奋的脸庞,投向远处雨雾迷蒙的街角,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只是在压抑心中翻腾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程青的欢天喜地,此刻在他眼中,像一面镜子,照出的却是楼梯拐角处那个月白色的、沉静得近乎死寂的身影。他手臂僵硬地被程青挽着,迈步向车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