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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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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何春生的心是提着的,担心织锦问罗锦程的西点进超市的事,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织锦竟是把这事给忘了,他的警惕,也就松弛了下来,每天上班时都会告诉自己去问问店长,管它成不成呢,就当是对织锦有了交代,可是总有种种理由,阻止了他去敲店长的门,有时,他会在超市遇见正在巡视的店长,也只是点头笑笑打个招呼,关于西点的事,还是没提,一个月后,在超市后门遇见了柳如意,他还愣了一下,走过去问:“嫂子,来买东西?”
见是他,柳如意也没客气,说:“春生啊,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西点搬进去。”
何春生愣愣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柳如意就打了他的肩一下:“没听见?帮我搬西点。”说着,就跑到一辆小厢式货车后面,拉开了门,西点香就迎满扑进了何春生的鼻子。
何春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讷讷地问:“西点什么时候进我们超市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柳如意说:“我们的西点进你们超市都快一周了,原来,我以为西点进超市挺难的,原本还想让你帮着先问问你们超市来着,没成想我们家锦程几个电话就解决问题了,现在咱全市的超市和商场里都有我们的西点专柜了。”说着,见何春生不声不响地闷着,就笑着说:“你也没想到吧?进超市可不是件容易事,有的人想把东西送进超市,攻一年两年的关都不一定能攻进去呢,春生,我算是明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还得是场面上有人好说话,别看我们家锦程瘫了,他的关系网还没瘫。”
何春生木讷地哦了两声,闷着头帮她卸货。柳如意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吭声,搬起箱子就进超市去了。
帮柳如意弄好点心后,何春生就给织锦打了个电话,问她:“你找过我们店长了?”
织锦说没有啊,怎么了?
何春生就说了罗锦程的西点进超市的事。
织锦说:“这是好事啊,没劳动你,他自己就把西点送进超市了,我怎么听你没精打采的?”
何春生提高嗓门说:“谁说我没精打采了,我高兴着呢。”
织锦估计是何春生因为罗锦程的西点进超市没和他打声招呼,让他觉得受了冷落不被重视,就解释说估计是她爸的老战友什么的帮的忙,当年,罗锦程吊尔郎当地开着公司,不上心也能赚钱,也是这个原因,大家都看在她爸的面上,比较帮衬罗锦程。
何春生叹气说,真好啊,就收了线,心里怅怅的,忽然觉得没意思,他和哥哥嫂子苦扒苦赚的不过是几个血汗钱,看看人家罗锦程,嘴皮一动,电话一打,生意就热闹得像着了火的老房子。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起点不一样,结局就更不一样了。
下了早班,他犹豫了一会,回了江宁路,这些年来,繁华的中山路愈发疲相渐显,它已不再是那条商业功能强大到令商户们豪称‘拉泡屎包一包都能卖掉’的中山路了,那时,南来北往的人逛完中山路顺脚拐进劈柴院喝碗馄饨叫份镡子肉或来份其他小吃歇歇脚,整个劈柴院热闹得磨肩擦踵,处处欢声笑语,随着中山路商业功能的没落,劈柴院也像个被遗忘在窄街陋巷中的丑孩子了,店铺老板和伙计们闲散地张望着寥寥无几的客人,脸上是无尽的惆怅。
母亲正张罗着晒萝卜干,见他回来了,也没起来,挪了挪屁股说:“正好,呆会帮我去幼儿园接嘉嘉。”
何春生说不去。
就在**扒拉出一空,一头扎下去,母亲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和媳妇吵架了?”
“没呢。”何春生瓮声瓮气地说。
“没吵架怎么跟瘟鸡似的?”母亲疑惑地看着他,把盖垫上的萝卜条散散地摆了摆。
“累,别说话,我要睡觉。”
母亲把盖垫摆到窗外:“你媳妇还没喜?”
何春生就烦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妈,你有完没完?我要睡觉。”
“当妈的问问儿媳妇有没有喜就是没完没了了?”
“结婚又不是为了生孩子的,才几天就要有喜?”何春生下床穿上鞋:“你看我不顺眼,我回家睡。”
母亲追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到底是谁看谁不顺眼了?小王八蛋。”
何春生烦透了,把木楼梯跺得噔噔直响。母亲站在二楼围栏上冲他喊:“劈柴院要拆迁了,礼拜天晚上带你媳妇回家,和你哥哥商量商量怎么拆。”
拆吧拆吧,关我屁事。何春生在心里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家后,一头扎在**,昏昏地睡了半下午,傍晚时,进厨房看了看,连片菜叶都没有,冰箱也空了,他狠狠摔上冰箱门,换鞋上街买菜,到了菜市场才想起,结婚半年多了,织锦几乎没怎么买过菜,他上中班时,她就在家随便吃一点,他上早班时就不用说了,肯定是他去菜市场买回来,洗好,下厨。这样一想,心里就有点堵得慌,一个大男人,没结婚时倒是天天有现成饭吃,结婚了反而没饭吃了,什么逻辑嘛。
心情就不爽得很,说话时,态度就有些恶毒了,后来,和一个卖海鲜的吵了起来,他只想要一条鱿鱼,卖海鲜的给他抓上了两条,那鱿鱼个大,一条足有一斤多,他懒得说话,就把一条鱿鱼从称盘上抽下来扔回去了,卖海鲜的翻了他一眼,拎起那条被扔回去的鱿鱼说:“把肚子都摔破了,我怎么卖?”说着,就把称盘上的鱿鱼换了下来,何春生还是没吭声,捏着鱿鱼又飞快地换了过来,说:“我就要这条。”
卖海鲜的火了:“我说你这人买东西怎么这样!就没见过你这么挑剔的大老爷们。”
何春生蔫了吧唧地说:“今天这不是见着了嘛,凡事都有第一回。”
卖海鲜的把称盘一翻,鱿鱼滚回原处,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滚滚滚……我真他妈的见识了,我不卖给你成了吧。”
何春生的脸腾地就涨红了:“你让谁滚?”
“谁问我我让谁滚!”卖海鲜的咬着一颗烟,斜着眼看他,何春生突然恶从胆边生,一把薅了他的领子说:“我靠,你让谁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