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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5和“大眼睛”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我有种近乎妄想的直觉。正如他所说，两个月后，我们终于等到它的降临。我知道，离答案不远了。

那是神启之日，太阳刺穿云层，一架难辨外形的飞船从天而降，远远能看到机体尾部喷射出的蓝色等离子光束。几小时后，飞船在视线以外的荒漠着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除能源站之外人类科技的伟大造物，我心跳加速，伫立原地像是等待恩赐的信徒。很快，他们出现了。

那是两架悬浮在空中的单人用飞行器，距离地面约10米，他们骑在上面疾速驶来，所过之处扬起一排沙尘。光束喷射的声音越来越大，尘土笼成一幕薄纱，从面罩看出去，只有两团模糊的影子。气流稳定后，他们悬停在前方，接着，飞行器缓缓下降，平稳降落。

我微微颤抖，仿佛坠入一个“胶态”梦境，直到他们从飞行器下来。眼前是一个高高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比大K更新的机器人。那男人大步靠近，身穿深棕色外套，留着寸头，脸部轮廓分明，嘴上有一层浅浅的胡须。他露出微笑，“你好，小空！”又看向大K，“你好，KK-5。”

大K缓缓挤出一句，“你好，先生。”

他环视周围，没有过多情绪，“很抱歉在这样的环境下跟你们见面，我叫李扬，是这次地球任务的飞行官。”他的声音如同涟漪在耳边回响。

没错，他是人类。

我想象过无数次与人类重逢的情景，我会跪在他面前祈求，抱着他崩溃大哭一场，我要问他所有问题，我要感受人类的温度。也许是近乡情怯，我在他面前近乎失语，“你……你认识我？”

他躬身凝视我的眼睛，“小空，没想到你都这么高了。”

“你没带防护罩？”

李扬指了指脖子上的一圈金属环，“这个就像是隐形面罩。”他看向身后，“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机器人，NES-3。”

NES-3向我微微点头，算是致意。

“小空，你可以带我们到处转转吗？”

“你想去哪儿？”

“你最常去的地方吧。”

大K今天很反常，一直沉默着。我在前面带路，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李扬。他身上有种灵性与兽性的平衡，像是神的使者，绝对无愧能成为天上与大地之间的纽带。快到能源站，我终于顾不上礼貌，“李扬，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认识我？还有其他人类吗？飞船是谁建的？你们都把自己叫作徘徊者吗？”

“小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些问题你以后会知道的，我保证。”

我无话可言，和他们一起进入升降梯。光线渐渐撤隐，我们顺着这沉睡巨兽的脊椎下沉到地热泵的核心工作区。面对地球仅存的人类杰作，李扬并无惊讶。简单参观后，李扬让NES-3留下来，记录能源站各项数据，大K负责协助。而他则要去地面观测，并同意带上我。

骑上飞行器之前，我给它取了名字—“铁风筝”。

大K曾用旧布做过一只风筝，他说这是从前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在废旧的城市广场，他慢慢放开手中的线往前跑，那风筝借着风势越飞越高，接着他把线交给我。风筝肆意摆动，像是获得了某种自由，我不知不觉松开线，任由它消失在缥缈的云雾里。

李扬骑上去，向我伸出手，我突然有种被接纳的奇妙感觉。他发出语音指令：“启动飞行模式。”瞬间，我感觉身体被一种力场牢牢吸住，下半身几乎不能动弹。

“别紧张，这是飞行器自动开启的磁场，保证我们在飞行时不被气流影响。”

“铁风筝”下方喷射出一排淡蓝离子束，反重力引擎启动。我们远离地面，逐渐上升到几十米高空，然后悬浮着往前飞行。飞速而来的气流从机体两旁自动划开，我们似乎处在一个不受干扰的力场环中。我望向地面，从飞行的战栗和快乐中抽离，城市中的荒漠、荒漠中的城市，了无生机。

许久，地面景色开始变得陌生，那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视野很开阔，一片连着一片的贫瘠山峦，起起伏伏，一直蜿蜒至远处的海岸线。山的尽头有一座早已倒塌的巨型人形雕像，有一半都被山体和石块掩埋。雕像的头是一张人脸，面容柔和，一双低垂的眼睛平静而有力量，头顶上的螺旋形发髻好似一种特别的装饰物。

地球从前有过伟大的神祇，我记得大K说过，被冠上“伟大”一词的人或事物同样会陨其形，不过，它们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永不消逝。

李扬将“铁风筝”停在海岸线一边，开始环境检测工作。我望向海洋，心智被磅礴如宇宙般的大海收摄，兀地想起大K所说，地球上的海洋面积已超过96%，部分海域还残留着核辐射后的剧毒物质，随着洋流运动，很多海洋生物都已灭绝。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接近海洋，阳光努力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海水和天际线紧紧相连，仿佛快要从地球边缘溢出去。

我邀请李扬来地下小屋吃晚餐，大K汇报工作进展，他说，不到一年就能重建一座可供五百人居住的小型城市，食物和能源供给也不成问题。而且，海平面在下降，环境会陆续恢复，地球正开启它的自愈功能，他还说，我能在这里生存十几年，说明地球已安全度过漫长的半衰期。我不确定大K所说是否经过精密计算，但我知道，他希望李扬是归来的第一只候鸟。

李扬似在自言自语，“关于地球的情况，我会向联邦说明，得到结果之前，我暂时不会离开。”

“什么联邦，和结果？”

他摸着我的头笑了笑，没回答，我感觉头顶一阵温热，这是人类才有的温度，“我就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说看。”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短发女孩，脸小小的，声音很甜，我在学校电脑里看到一段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