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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飞蛾流萤(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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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那是战争的武器。”

“战争?”炉中客疑惑了一下,“我们在你们的语言库里看到这个词语,我们不能理解它。”

“你们的历史上没有大规模的争斗吗?”

“什么事情需要大规模的争斗?”

“比如抢夺资源。”

“我们世界的资源是取之不尽的。”

“大多数文明的资源都不是取之不尽的,他们会为此发动大规模的争斗,释放出毁灭对方的能量,这就是战争。”

“啊,战争,战争……”炉中客陷入了沉思,所有“流萤”都在舷窗前流连。就连人类都等待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炉中客的文字再次显现:“战争!伟大的战争!!!”

众人愕然,怀疑那几个字是不是翻译错了。

指挥官按捺着不悦:“我想你们理解错了,战争在我们的语言里不是什么美好的事物,它代表着毁灭和死亡。虽然也存在不得已的战争、阻止战争的战争,但是大部分战争都是各种借口下的毁灭。”

“可是它也代表着创造、生命和希望。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有着危险,不是吗?就连海也充满着危险。”

“战争不一样,它为毁灭而生。”

“毁灭在我们的文化里也是美的。生命归为粒子,粒子湮没进虚空,虚空中创生新的粒子,粒子又凝聚成生命。”

“你们说的是宇宙的自然,而战争的毁灭是由人创造的。”

“是吗?”炉中客表示出怀疑的语气,“如果战争既不属于自然,又不是好东西,它为什么会在宇宙里面这么普遍?为什么你们不避免它?”

指挥官撑在“海界”的方台边缘,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沁出。

炉中客继续说道:“我们研究了你们语言中的‘战争’这个概念,它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也比你表达的要复杂。实际上,就在你们的‘刚才’,战争已经融入了我们的文化,我们试着用你们的概念去帮助理解战争,战争让我们看待宇宙的方式更进一步。我们回想了我们祖祖辈辈在宇宙中流浪的历程,是战争点燃了宇宙旷野中的灯火,它是宇宙的过客留下的一碗水。我们的文明是多么渺小啊,只需要一碗水就能继续向前走。我们却不能给予留下水的人任何劝慰。我们的悲喜仿佛在宇宙的悲喜之外。我们努力想象着你们和他人的故事,在我们的世界中,无数人讲述和编造着关于战争的传奇,无数诗人歌颂战争的悲怆与伟大。啊,战争!我们要把这一代文明的种子播撒出去,告诉后世的人,宇宙是多么动人。”

“战争,不能……赞美……”指挥官捂着胸口,靠着方台坐下来,表情痛苦。灭火者们赶紧把指挥官扶到一旁,检查他的状况。蓝色的“流萤”在指挥官的周围转圈。

“你好像不舒服?你怎么了?”炉中客问。

船长走过来,用手杖把“流萤”挥打走,对着抖动着纤毛的炉中客的形象说道:“我来告诉你们怎么了,我会把铅炉彻底停掉,让你们化成稀汤,再魂飞魄散。这就是战争。你们最好庆幸我们足够慢,这样你们还能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或者最后的恐慌。”船长立刻吩咐手下人去执行。

炉中客沉默了。

指挥官用衰弱的声音说道:“我们不能这么做,那是一个文明。”

“没错,一个为战争代言的文明。”船长说,“我们都清楚,战争一旦被赞颂,它的力量将不可阻挡。我们绝不能让一个赞颂战争的文明流入宇宙。”

“船长,你看看。”铅炉圣殿的水手发来语音。

“海界”上显示,铅炉的裂口中突然涌出了成千上万只蓝莹莹的“流萤”,它们争先恐后地在船舱中寻找出口。

“我不会打开任何出口,你们的种子就跟着我的飞蛾女皇号永远在宇宙中飘流吧!我们管这叫作坟墓。”船长恶狠狠地嘲讽道。

“船长,那些好像不是种子……”另外的水手报告。

“流萤”已经镇静下来,组成了几组编队。方形的编队由大约两万只“流萤”组成,在最中间;翼形的编队由大约一万只“流萤”组成,分列在两边;前方是侦察编队,围绕着整个编队的前方自由飞行。编队从铅炉圣殿出发,向舰桥的方向移动。

它们要夺取飞船的控制权。这是一支军队。没有人想到这么微小的生命竟然能派出一支军队。

有水手想去抓住“流萤”。“流萤”没有散开,反而相邻的“流萤”聚集到了一起,成为一个大一点的光团。水手惨叫起来,光团从他的手背上烧了一个口子挤了出来。

船长拉响了全船警报。

走廊的灭火喷头喷出水花。“流萤”舰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走廊的闸门徐徐关闭。就在完全关闭之前,已经有几十只航速快的“流萤”钻入了闸门的电路。闸门还剩下一条窄缝时停住了。“流萤”的舰队上下拉开,像一只软体动物从窄缝中挤过去。舰桥还有一道闸门,但是此时谁也不敢确信那道门能拦住这只奇异的军队。

十六个老兵带着武器守在舰桥前,船长亲自拿了一把枪加入他们。“流萤”舰队从走廊的那头移动过来。开火令下,子弹织出一张密集的火网,走廊里弥漫着子弹碎裂的尘雾。一轮射击过后,舰队的身影穿过尘雾缓缓向舰桥逼来。船长下令停止了射击。易碎弹丸是为了保护船舱设计的,能穿过“流萤”却不能击落它们。那些等离子体对于固体来说就像不存在的虚空。

众人退入舰桥关闭了闸门。“流萤”舰队聚集在舰桥的闸门前,它们探测了一阵子,从通风口一点点地挤进了舰桥中。先进来的蓝点等在空中,和后进来的组成编队前进。

船长的指节捏得“咯咯”响:“它们怎么说的来着?只有种子才能穿过极寒的宇宙空间。它们的飞船一定有弱点。”他向舰桥的水手下令:“准备真空作战!”

气道立刻封闭起来,大部分“流萤”被隔离在外面。进来的“流萤”像一条长蛇向控制台游去。三十秒后,舰桥的水手已经穿上了太空服。舰桥的气闸被打开,空气呼啸着排出舱外。“流萤”似乎慌乱了一下,又恢复了阵形,它们正在钻进各个控制台的缝隙里。水手们被安全绳系在座位上、舱壁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舰桥内的气温越来越低,残余的空气在太空服的面罩上结了一层薄霜。控制台的屏幕闪烁起来。

闸门“隆隆”响动起来,它们正在尝试打开闸门。这时,飞在空中的“流萤”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控制台也恢复了正常。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船长用送话器问铅炉圣殿的水手:“铅炉关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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