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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天徐笑和我道别,她说了一串抱歉,就仓皇地离开了广场,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自己跑丢了一只鞋,没意识到自己跑得那么踉跄。

徐笑的女儿,三岁。她将拥有一个离开C市的机会,成为千分之一的幸运儿。

但徐笑不会因此获得一个额外的机会。她所能做的就是将年轻的女孩托付给远房亲戚。她甚至来向我打听T市的好学校,就像一个忽然迎来新生命的慌乱母亲。

而我呢……那一天后我回到了医院。

我的肺癌最终好转,甚至看不出重病的痕迹,医生说这一定是奇迹。后续化疗完成,我回到了研究所。

说来惭愧,进了大学后我很快发现生物并非我想象中的学科,一切朝阳产业新世纪希望的说法都在胡扯,挂了一半科目险些拿了退学警告之后,也不过是为了长辈的意志才拼命学习,吊在名单最末尾混进了实验室打杂搬砖。

和徐笑相比,我实在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不知怎么,自生死线上走过这一遭之后,我已经不太会失望了。毕竟,活着就好。

只是,活着也并非如说起来那么简单。

不到半年中,我就亲眼看着这座城市急速坠落——就像徐笑说的,它已经要完蛋了。

漫长的绝望将C市变成了盛夏的加州草原,遍地都是枯木与干草,只要一丝火星就足够燃起毁灭一切的野火。可就像过去一样,除了守卫愈加森严,来自外部的力量显得无动于衷。

玻璃瓶子仍旧坚硬如斯,而内部精美的饰物却正在渐渐腐坏。

最先瓦解的是第三区的高墙。

一队年轻人抢走了送面包的货车逃离第三区,很快隐没进大街小巷。一周时间内,抓回来了大半,可抓到最后人们竟然都不能确定到底是谁逃跑了——第三区每天都有人死去,其中的许多都被记录为无名氏。

另一方面,来自非第三区的感染者也已经被逼到了极限。我没去过感染者的医院,但我能想象,毕竟我曾经在肿瘤病区呆了大半年。而感染者医院的条件恐怕还没我这儿的一半好。

晚期患者躺在病**,无人理睬,义务分配进医院的未感染者像躲瘟神一样躲病人,到了时间点就匆忙离开医院,很多时候甚至是身体状况稍好的VA型新感染者负责照顾老感染者——而那就像在为自己挖着坟墓。

他们看着不幸的同病相怜者,分明能看到自己怎样落进棺材,盖上棺材板,然后入土为安。

各类反抗组织频繁行动,比起卖蛋饼的小贩,他们更有组织性,计谋也更完善。

研究所的技术主任遭了无妄之灾。回家路上他乘公交,一握把手,一根细小的钢针穿透防护服,狠狠地扎进了他的手掌。

我也曾看着一个挥舞小刀的疯老太。她以一个老人不该有的敏捷奔跑在C市早高峰的主干道上,所到之处人群哗然而散,没有人阻止她,因为没有人敢,要击倒她大概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要同时确保自己不受伤,实在是太难了。最后她自己跌倒,闷声不响地见了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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