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河(第2页)
洛阳皇宫,德阳殿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说话的是老司徒,他虽上了年岁,但是声音依然洪亮。作为一名从世祖时候就开始为官的老臣,他深知朝堂之上的凶险。唯唯诺诺、恐前避后是立不住脚的,那就好像蒙着眼睛舞刀棒,看不清形势打不着人,最终只能被别人踏在脚下。现如今他又上了年岁,用他自己的话说:老命一条。就更加的无所畏惧。别说是群臣,就连皇上也被他当面怒斥过。
可现在却大不如以往了。朝中结党营私严重,他的那些老伙计们,死的死,辞的辞,要不就是被那些奸党设计陷害,打入牢中。老司徒空有一身正气,也难以抵挡住如此深沉的权术,越来越力不从心。现在就算他在朝堂上振臂呼喊,也万难有人为他站脚。而皇上也渐渐的不听他的劝告,只是暂时碍于情面,所以睁一眼闭一眼地任凭他闹罢了。
老司徒还在朗声力谏,突然就被人给打断,此人正是奸党的头子,承太师。
承太师还未出列,就在一旁念叨起来,显得极为不尊。
“司徒大人,我看你此番所言尽是一些老套的道理,虽说是‘君以民为本’,可要是皇上有个闪失,这天下还不大乱了?你这明显是本末倒置,欺君罔上。”
“放肆!”老司徒听完勃然大怒,他一指太师,“圣上面前你敢如此无礼,我看你才是唯愿天下大乱之人!”
皇上听罢一皱眉,倚在龙座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承太师看着,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上前,奏道:“启奏皇上,司徒大人此番言论无非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只是方式略有不妥,依臣看,就不要治他欺君罔上的罪了吧?”
皇上点了点头:“就依太师,你且说说有何不妥。”
“要治罪也是圣上说了算,你有什么资格治老夫的罪!”不等皇上说完,老司徒就对着承太师骂道。
“哎。司徒大人你且听太师把话说完。”皇上瞥了老司徒一眼,面带不悦。老司徒见状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睛、吹胡子。
承太师心里一阵得意,继续说:“皇上,古人云‘水涨船高’,故而唯有建造大船方可避水,根本不需要由司天监挖什么深井,臣以为那都是些**巧之术,唬弄街边的孩童还行,真若把皇上的安危与此事相连,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太师边说边偷眼眇着皇上,只见皇上这会儿一脸的严肃,貌似有些认同的样子。于是太师便放开胆子,又奏道:
“皇上容禀,前些日子司天监主簿张衡,因私自在城中开槽挖井被治了罪,这是诸位亲眼目睹的事。然而一直以来,力挺张衡的却只有司徒大人一人,也难免他心中不快,所以才要在此力争。”
老司徒听罢又要发作,承太师全装着没看见,继续说:
“张衡虽为司天监主簿,但其上不听监正指挥,下不顾监事建议,委实狂妄自大,在司天监早有非议。他先前以建造候风仪、地动仪之由,让朝廷广拨银两,虽说我们都不知其运作规律,可若以江山社稷为重,权且依他。只是这地动仪自从造出来就从未见动过,八颗铜珠始终含于蛟龙口中,未曾吐出。四海之内,灾厄不断,这……这让臣不得不怀疑其功效。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谬其无,臣以为权当试验了。可随后他又要朝廷拨银,建造这个浑天仪,以观相治天,臣打心眼里就不悦。皇上贵为天子,这只有皇上能接近的天,怎可让一个凡夫俗子妄加猜度!单凭这点就足以治他的罪。”
承太师越说越上劲儿,唾沫星子四处乱飞。而他身后的亲信们也都不时地交头接耳,称赞道“是”。
“皇上。”承太师顿了顿,“张衡依据这没来由的浑天仪,妄加宣传末世洪水之说,已为不赦。况臣前些日子,亲自向西方某大国使臣打听,他们国家也注重天文观览,并且技术不在我朝之下,道理先拔。其传教士经过详细观测,未来数月,甚至数年,我朝都不会有洪水之类的灾厄。其数据、理论详尽,着实让臣叹为观止。臣虽不敢以此妄断,但张衡如此孤行狂傲,实让臣不敢轻信。臣恳请皇上务必三思,并责臣一手查办张衡一案,臣必将亲力亲为,给皇上和诸位同僚一个交代!”
承太师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皇上深信不疑。而老司徒在一旁直听得心里积愤,却也想不出半点应对之计。
司礼官看了看时辰,便高声退朝,大殿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激烈的辩论从未发生过一样。殿里的灰尘被门外涌进的风吹起来,在阳光下狂乱地打着旋儿。殿中,代表二十四节气的二十四根蟠龙金立柱静静地矗在那。那柱子上面的蛟龙张牙舞爪,仿佛是在笑,又好像在哀叹。它们虽然历尽了许许多多个朝代的兴衰,可也只能张着嘴看着,不能给人们任何的回应。
洛阳,天牢门口
木生今天早早地结束手中的活计,然后在街上转悠一圈,从一个小摊铺上买了些糕点,就直奔天牢而来。
上工的时候他就打听到一些消息,原来张衡确实被抓了起来。他用银子贿赂给一个宫里的小太监,这才把张衡的关押处问出来。那可是隶属于皇家的天牢,关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
“天牢的门,进去容易,出来难。”木生心里想着这句流传在老百姓口中的话,一边在天牢门口打转,“如何才能得见张主簿呢?”
此时的天色已经将黑,太阳的下缘已经没入西边山中,黑色的山体边缘仿佛是被这余晖给点着了,远远望去,就像是山那边儿正在给一团巨大的烈焰吞噬。山顶上的小亭子孤零零地坚守着,一点一点跌向万丈巨焰的深处。
木生正在发愁,忽然看到从天牢里走出一人。此人浑身上下全都灰不溜秋的,像是刚从土坑里挖出来,靴子上沾满泥土,衣服也尽是些撕开的口子。可即使这样,这个人胸前的一颗紫星金蝉龙的标识,还依然非常显眼。
木生知道,这紫星金蝉龙代表的是司天监。难道说,这个人也是来探望张主簿的吗?木生心里正在琢磨,就见此人要上马离去。木生一心急,赶忙跑了过去。
木生来到马下,向着那人一作揖,轻声道:“大人!”
那人先是一愣,上下打量着木生,随后冲他一个回礼。
“有礼,但问阁下是?”那人冷冷地回答。
“草民木生,见过大人。一时鲁莽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木生虽是普通百姓,但也绝非莽汉。这些礼节在他很小的时候娘就跟他讲,特别是后来又进了皇宫干活儿,更是在这些方面不敢怠慢。
那人一看木生虽身着布衣,但十分懂得礼数,也变得随和起来。
“不妨事,在下车羽,不知阁下拦我去路,所为何事?”
“大人,草民见大人身上紫星金蝉龙的绣徽,想问大人可认识司天监主簿张衡大人。”
车羽听罢一阵狐疑,又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人,并不认识。可他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向我打听张主簿的事情?车羽琢磨不透,旋即问道:
“张主簿乃是我上司,不知阁下打听此事所是为何?”
木生一听车羽认得张主簿,赶紧把自己的来意向他说明。而车羽听罢木生的表述,也连忙从马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