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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看向陡然间直直从蒲团上坐起来的钟昭,又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现在,钟大人要不要斟酌一下,和我合作呢?”

尽管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但在很多时候,江望渡的想法依然十分惊世骇俗,钟昭没直接回答:“武靖侯在战场之上才思敏捷,总是能另辟蹊径,在死路中找到一线生机,原来旁的时候也一样,真是令人佩服。”

江望渡不置可否,掌心向上朝对方伸去,歪了歪头道:“过誉,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所以钟大人愿意赏我这个脸吗?”

钟昭不语,过了很久很久,平生第一次在党争这件事上,在江望渡面前松了口,并且轻轻握住对方的指尖:“我考虑考虑。”

第147章是非恩怨是非早已算不清,何妨享受当……

当夜,江望渡留了钟昭的卧房,并且先他一步去洗完了澡。

钟昭披着湿发回去的时候,水苏正端着个空托盘,从屋里退出来,脸上莫名带着笑意。

钟昭一条腿跨入门坎,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高兴?”

“您去祠堂后,小姐在老爷夫人那里哭了很久,随后就回到自己房里,让人紧闭门窗,说是这几天都不出去了。”水苏显然很清楚,三位主子把他们这些人打发出去时,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钟昭的脸色道,“小的料想您这会儿心情一定不好,江大人在这里的话……”

“不对,现在应该叫武靖侯。”话说到一半,他又自己改换了一下称呼,见钟昭没有叫停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侯爷在这里的话,您大概也能开心一点。”

闻言,钟昭神情一怔,最后却没有说什么,随手把擦发的巾帕放到托盘上,进屋关上了门。

此时此刻,江望渡已经出现在了榻上,却没有躺下去,而是沉默着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钟昭过去一看,他手里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枚被改针多次的剑穗。

“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钟昭见到这玩意,眉心下意识地跳了一下,但还是自然地将东西从对方手里取出,放到一旁的桌上,并把上面水苏拿进来的栗子饼端来,“席间光顾着跟人拼酒,现在已经饿了吧,吃一点垫一垫。”

“就放在枕下,挪动的时候就露出来了。”自两人闹翻以后,这还是江望渡第一次在钟家留宿,他没有一丝反抗地任由钟昭将剑穗拎走,抬起脸正想再问几句,嘴里就被塞了一块香气四溢的糕点。

虽然已经许久没有尝过,但刚入嘴江望渡就意识到,这东西是姚冉亲手做的,遂也没有多说,手指捏住栗子饼的边缘缓慢进食。

现在天色已晚,屋内只点了几根蜡烛,钟昭睨他片刻,也捏了一块坐下,低头咬了两口。

从落座的衣服摩擦声止息后,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相当长一段时间传入彼此耳中的,只有双方发出来的轻微咀嚼声。

直到一小盘栗子糕消失殆尽,江望渡直起腰,把落到身上的头发捋到后面,朝钟昭看了过去。

钟昭把空盘拿远,回过头刚好对上对方的视线,两个人相视半晌,忽然各自侧过头笑了几声。

“没看出来啊,原来你把它放得离自己这么近?”

先前钟兰说出那番话时,江望渡饶是身在房梁之上,没有直面这份质问,都像是被人当头棒喝,明明是什么都不做就能流一身汗的六七月份,却只觉从头凉到脚,在走进祠堂前,就做好了遗忘方才巷子里调情的行径,只跟钟昭谈公事,聊这件事该怎么办的准备。

但江望渡没料到,钟昭比他想象中要坚韧,事已至此再听到这话,不但没有被过往的阴影操控,还可以在料理好自己心情的同时,向他解释钟兰只是一时情急。

对于钟昭来说,想做到这一步何其艰难。

江望渡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眼看着钟昭耳廓变红,明明该趁热打铁再说几句类似的,话到嘴边了,却莫名感到一阵鼻酸。

良久,他缓缓拉过钟昭的手,低声道:“阿昭,对不起。”

“曾柔公主的事我不能出面,还要有劳你来想办法,我感谢你尚且来不及,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钟昭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半开玩笑地道,“今天我听了太多声对不起,可别再来一句了。”

“方才在祠堂里,你说让我别生阿兰的气,其实不用你告诉我,我也知道她不过是急着替端王世子分辨,讲话才失了分寸,没有其他意思。”江望渡道,“我那时候脑子里完全没有我自己,脑中都是你听了这番话,会有多心痛?”

说着,他牵起钟昭的手按在对方心口位置,又将自己的手盖上去,隔着两只手和衣服,依然能感受到里面的心脏在有力跳动。

江望渡没有流泪,可他看上去却比任何时候都难过:“我刻意用父母亲人的事刺激你,将你的情意当筹码的时候,你疼吗?”

钟昭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过了很久,他才动了动手指,将江望渡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你是为了保住谢时遇,现在看来,你保他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顿了顿,钟昭摇头道:“前世的事不怪你,何况当时我说话同样很难听,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受,所以不必再提,都过去了。”

“真过去了吗?”江望渡自嘲一笑,“其实今天之前,我虽也为了照月崖的事感到抱歉,但我其实不太清楚……你在恨什么。”

“明明当我将纵火真相说给你听后,你就已经说了此事不怪我,可是为什么你不愿意原谅我,甚至在得知这件事后,反而将我送你的衣服、剑穗全还给我,还要将那张桌子收走,说我没有将你当人看,我一直以来都是想不通的。”

江望渡抬眼看向钟昭,苦笑一声道:“直到今天,直到我听到阿兰问你,为什么你我能在一起,她和端王世子不行,我一下子非常难以接受,忍不住想,你是她哥哥,她怎么能这样伤你的心?”

钟昭听到这里张了张嘴,江望渡凑过来在对方唇边吻了一下,用最为柔和的方式堵住了他的话,而后道:“然后我很快反应过来,我跟她有什么两样,不也是为了达成目的,选择了伤害你吗?”

“我明明喜欢上了你,是想保护你,想让你好好活着的。”江望渡退开一点,表情不可思议中又有些难堪,似乎没法接受这个结果,“我怎么会这么坏?”

“……”钟昭微叹口气,“轻舟,你钻牛角尖了。”

此话一落,他单手调侃江望渡半敞的领口,露出了他们上次在正厅亲密之时,自己握着一块碎瓷片,给对方刻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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