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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阿让呢,就是上天送给妈妈的礼物,有了阿让之后,妈妈反而多了好多好多的幸福。”
nbsp;nbsp;nbsp;nbsp;胃癌晚期往往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化疗过程更是煎熬又漫长。
nbsp;nbsp;nbsp;nbsp;每次进行治疗的时候,周嘉让就会紧紧握住妈妈的手,试图帮她缓解这种疼痛。
nbsp;nbsp;nbsp;nbsp;周清冉不想让儿子心疼,总是强忍着痛意,告诉他没事,一点都不疼。
nbsp;nbsp;nbsp;nbsp;可她发白的脸色和额角的汗珠没办法撒谎。
nbsp;nbsp;nbsp;nbsp;周嘉让很想哭,但他明白自己不能哭,哭了妈妈会更心疼,所以只有在去洗手间的时候,才敢偷偷擦擦眼泪。
nbsp;nbsp;nbsp;nbsp;他陪周清冉在法国住了大半年,七月十四,他十三岁生日那天。
nbsp;nbsp;nbsp;nbsp;周清冉给他买了生日蛋糕,干净明亮的病房里,小嘉让戴着生日帽,面对跳动的烛光,双手合十,他许愿妈妈能少一点痛苦,能快点好起来。
nbsp;nbsp;nbsp;nbsp;可还不到两个月,周清冉的病情进一步恶化。
nbsp;nbsp;nbsp;nbsp;癌细胞向肝脏、肺等多种器官扩散,短短两周,她进了三次抢救室。
nbsp;nbsp;nbsp;nbsp;她开始彻底吃不进去东西,每天只能喝一点水,或者是吃些简单的流食。
nbsp;nbsp;nbsp;nbsp;遇上天气好的时候,周嘉让会推着她到医院楼前的小广场上晒晒太阳。
nbsp;nbsp;nbsp;nbsp;广场上种着成排的梧桐树,周清冉抬眼看着,不由得想起漓江那条梧桐大道。
nbsp;nbsp;nbsp;nbsp;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天,父母就会带着她到那条路上散步。
nbsp;nbsp;nbsp;nbsp;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侧过头,拉起小嘉让的手,嗓音中都透着病态,温柔地告诉他:“阿让,你知道吗?梧桐树呢,代表着思念。”
nbsp;nbsp;nbsp;nbsp;“所以啊,等到梧桐树黄的时候,就是妈妈回来看你了。”
nbsp;nbsp;nbsp;nbsp;2010年十一月,周清冉于巴黎病逝,那是周嘉让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别离。
nbsp;nbsp;nbsp;nbsp;临终前,周清冉攥着儿子的手,原本纤细白皙的手指,因为过于消瘦,变得像干枯的树枝。
nbsp;nbsp;nbsp;nbsp;她呼吸极度艰难,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痛苦的呜咽,她有太多太多不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阿让,妈妈很抱歉,没能陪你长大。”
nbsp;nbsp;nbsp;nbsp;“往后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nbsp;nbsp;nbsp;nbsp;“你的存在从来都不是错误,你是带着妈妈的爱与希望出生的,无论在哪个世界,妈妈都永远爱你。”
nbsp;nbsp;nbsp;nbsp;周清冉的葬礼最后在漓江举行。
nbsp;nbsp;nbsp;nbsp;她一生温暖善良,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莫大的痛苦与伤感。
nbsp;nbsp;nbsp;nbsp;无尽的缄默中,大家沉默地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nbsp;nbsp;nbsp;nbsp;周嘉让站在角落里,似乎还是不敢相信,曾经那样鲜活的母亲,如今却变成了两只手就能捧起的木盒。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周清冉的死,带走了周嘉让生命中最柔软的那部分。
nbsp;nbsp;nbsp;nbsp;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从那种悲伤中走出来。
nbsp;nbsp;nbsp;nbsp;那是他十几年来最灰暗的时期,他开始反思,开始自责,他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给母亲带来的那些伤害。
nbsp;nbsp;nbsp;nbsp;他总是在想,如果当时选择相信妈妈,耐心听她和自己解释,而不是一味的冷暴力,是不是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还能再多几年。
nbsp;nbsp;nbsp;nbsp;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妈妈。
nbsp;nbsp;nbsp;nbsp;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堕落,开始放任自己,抽烟,喝酒,逃课,打架,结识了很多社会上的混混,好似是想用这种声色犬马来惩罚自己,同样也是麻痹自己。
nbsp;nbsp;nbsp;nbsp;他的性格越发冷漠,甚至是不近人情,他用桀骜不驯的外壳,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
nbsp;nbsp;nbsp;nbsp;那个骄傲耀眼的天之骄子就这样坠入深渊,成为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nbsp;nbsp;nbsp;nbsp;他恨这个世界,却也更加唾弃自己。
nbsp;nbsp;nbsp;nbsp;“那阵我真挺混的。”周嘉让从回忆中短暂抽离出来,“什么坏事都做,隔三岔五就上处分单,还有好几次都进了警局。”
nbsp;nbsp;nbsp;nbsp;他低下头,拨开温书棠额前的几缕湿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挺陌生的?”
nbsp;nbsp;nbsp;nbsp;“是不是有点怕了?”
nbsp;nbsp;nbsp;nbsp;温书棠闷声,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