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退避(第2页)
她按照以往约定的时间,前往两人一起巡视的西面丘陵。然而,等在林间空地的,只有一个表情忐忑的隐队员。
“崇、崇宫小姐,”年轻的队员挠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富冈大人让我转告……他今日调整了巡逻路线,临时负责东面河谷林区了,让您……按原计划巡视西面即可,或者早些回蝶屋休息。”
当她试图在东面林区等他时,却发现他早已出发,她只能跟着地上几乎看不清的足迹远远跟着。可一旦他察觉她的存在,就会像鬼魅一样加速,那件红绿羽织在夜色中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
……
有一次,在总部一条狭窄的内部走廊,两人迎面撞上,避无可避。
那是一条连接药圃与藏书阁的偏僻小径,两侧是高高的土墙。富冈义勇从拐角处走出,崇宫澪正从另一端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刚从藏书阁借出的古籍。
他的脚步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猛地顿住,整个人几不可察地向后微仰,仿佛迎面撞上的不是她,而是一堵会烫伤人的无形墙壁。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她的脸,然后像被火燎到一样,迅速垂下,死死盯住石板缝里的一丛青苔。
“富冈先生,”崇宫澪也停下了脚步,压下心头那丝细微的刺痛,试图用最平常的语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硬,“好巧。您也是去藏书阁吗?今晚的月色似乎不错,东面山崖视野很好,您……”
她话还没说完。
富冈义勇已经突兀地侧身,几乎将整个后背贴在了冰冷的土墙上,以一种与他平日沉稳截然不同的速度,从她身边擦了过去,带起一小阵风。
他甚至没有等她说完,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哪怕是一个眼神。
“……”
崇宫澪剩下的话语消散在唇边,她回过头,只看到他决绝离去的、仿佛带着一丝仓惶的背影。
他不再与她有任何视线交流。即使在公共场合,众人的目光偶尔会把他们牵引至同一方向,他的视线也会在触及她的前一秒滑开,仿佛她是某种需要避开的禁忌。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深处,偶尔会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挣扎、痛楚、某种深深的自我厌弃,最后都沉成一片比以往更深的寂寥。
这种变化,像石子投进湖里,涟漪悄然扩散,并非无人察觉。
普通队员开始交头接耳,目光在训练场上那个独自待在阴影里的身影和蝶屋方向向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好奇与不解。
而几位柱的观察,则更为直接,也更为犀利。
一次柱级对练后,众人散在宽敞的道场边休息。
“唔姆!”
炼狱杏寿郎洪亮的声音率先打破澪沉默。他一把抹去额头的汗,大步走到独自靠在廊柱边的富冈义勇面前,金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太阳,带着毫无遮掩的直率关切。
“富冈!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炼狱的声音毫不掩饰,“训练时的‘型’虽然依旧精准,但总觉得少了之前那种燃烧的感觉!是呼吸法遇到了瓶颈?还是心里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富冈义勇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视线钉在庭院地面上,嘴唇抿得更紧,喉咙里挤出一个低音:“……没有。”
“哎呀呀,”蝴蝶忍优雅地跪坐在不远处,正用白布细细擦着自己的日轮刀,紫眸流转着温润又洞悉一切的光,“炼狱先生,或许富冈先生只是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呢?毕竟,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可是非常精妙而脆弱的平衡。”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就像某些特殊的药材,混合得当是良方,若是比例或时机不对……反而会互相冲撞,甚至生出意想不到的毒性呢。”
宇髄天元则抱着他华丽的胳膊,懒洋洋地倚在另一边,声音带着戏谑:“啧啧,看来是遇到比上弦之鬼更棘手的‘对手’了啊。这份想要逃避的狼狈,可一点都不华丽~需要我这个前忍者给你传授几招华丽的应对技巧吗?”
就连总是闭目诵经的悲鸣屿行冥,此刻也双手合十,硕大的泪珠不断滚落,声音浑厚悲悯:“啊啊……逃避的姿态虽软弱,但那亦是内心激烈纷争的证明……痛苦并非罪过,南无阿弥陀佛……”
富冈义勇在众人或关切或调侃的目光下,周身的气压低得像要结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终于,他猛地站直身体,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只是用一种比平时更冷、几乎能冻伤空气的语调,硬邦邦地砸下一句:
“……无聊。”
话音未落,他就像被惊扰后决意离群的孤狼,迅速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气氛微妙的道场。那挺直却略显仓促的背影,将所有的抗拒与狼狈,暴露得干干净净。
这一切,崇宫澪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很快从鎹鸦偶尔带来的片言只语里,知道了大概。
她并没有感到难堪或愤怒。心里涌起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混合着忧虑与洞悉的酸楚。
她看得太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