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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当时到底是要摸枪射击他,还是只为了拿到纱布包扎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永远成了一个谜。

这类的谜在战场上司空见惯,戛然的死亡只会留给生人几场不痛不痒的记忆,也有可能在人垂垂老矣时会回想起曾经在战场上遇到过的那位敌人。

他是想要杀我呢,还是为了自救?

我们不能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吗?他包扎他的脖子,我包扎我的手臂和大腿。

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不死不休的战斗。

这些疑惑跟整个大战场的态势比起来傻得要命,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

但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老得掉牙,坐在炉火旁打盹时,肯定会一次一次陷入这个梦境,不断去思索这些疑惑的答案。

战争这个无情的绞肉机,所有人进去出来后都被加工成了一摊死肉,要死不活地挂在屠夫的挂钩上,一切生的希望,活着的美好都从眼睛里消失了,灵魂只会招引来腐臭的苍蝇。

他咳嗽了几声,把碎面包屑咳了出来,偏头望,窗外没了声音。

好安静啊……

是战争结束了吗?

加西亚放下最后一片干面包,踉跄着走出去。

两米深的战壕只留给他一片窄窄的天空,得以看到潦草的几颗星子。

乌云飘过来,不一会儿下起了小雨。

这是他来到风车里郡后看到的第一场小雨,又凉又冷,浇不灭战场上任何一处熊熊燃起的火焰。

他的军装上衣在先前的战斗中撕烂了,此刻赤。裸着,只觉得寒意碾入肌骨。

动脉的血要流尽了,心脏一声比一声跳得缓慢。

“是结束了吗……”

他踩到一张报纸,扉页是熟悉的面容,被雨水和炮火毁坏了脸,只剩下一扇艳丽的菱唇。

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却没有张望到老诺达的身影。

他走了几步,看到有人趴在地壕里,艰难给人翻了个身,看到的是老诺达窒息而死的青白面孔。

一贯的红鼻子也变得惨白,嘴角总是挂着的笑终于在死前放下了。

他溺死在自己的血潭里。

加西亚靠着土墙缓缓坐下,把怀里的报纸盖在老诺达的脸上。

面前的天空里突然亮起无数到光亮,新的冲锋口号喊响,追逐着天空上的乌云,也惊落了几颗星子。

雨水刀子似的淋在他脸上。

他好冷啊……

好冷,好冷啊……

拉尔曼郡最大的的雪也没有这般冷,蒲旭草饼的香气和母亲的哼唱会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寒冷的冬夜。

他的哥哥马克牺牲时会回想到什么呢,有香喷喷的蒲旭草饼吗。

是又软又糯,咬一口就唇齿留香的蒲旭草饼吗……

……

“加西亚,下等兵,拉尔曼郡斯塔塔人……”

有人摘下他胸前的铭牌,念出上面的一行小字。

“你在这坐一下,这处战壕已经被我们风车里郡占领了,马上医师就来给你治疗。”说话的声音很年轻,让他以为是牺牲的布鲁回来了。

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少年脸。

战场上怎么还有这么稚嫩年轻的少年呢?

加西亚抱紧了双臂,蜷缩在墙角,嗓子眼里冒出来的气都像是结出了干冰。

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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