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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郎!彦郎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她踉跄着上前,想要将襁褓递给他看,磕磕绊绊道:“他睡着了,你抱抱他,他就不冷了……”
韩彦却嫌恶地后退一步,仿佛她手中是什么污秽之物。
他说的话刻薄而残忍:“胡姑娘,请你自重。韩某与你不过数面之缘,何来私情?更遑论子嗣?谁知你行为不检,与何人珠胎暗结,如今生下死胎,竟想赖在韩某头上?真是天大的笑话!”
“彦郎……你、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了……”
见他目光冰冷,胡二娘子心头无比酸涩,随即升起一个卑微的念头,定是自己此刻的模样太过狼狈,吓着他了。
她慌忙抬起颤抖的手,笨拙地拨开黏在额前的湿发,又用力用袖口擦拭脸上的污痕,试图挤出一个记忆中他最喜欢的温婉笑容。
“你看,是我啊……”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韩彦轻蔑道:“我说了,我只与你打过照面,天下仰慕我韩彦的女子,如过江之卿,我不过与你说了几句话,你竟臆想至此。我对你闭门不见,你便死缠烂打,你明知我下月就要成婚,还来坏我名声,你可真是恶毒!”
“成婚?和谁成婚?!彦郎你!你、不是说这辈子只会娶我一人,你怎么、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胡二娘子难以置信摇着头,失魂落魄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像是碎掉一般。
他瞧她的眼神嫌恶得很,目光便将她从头到脚凌迟一遍:“你做梦呢!你这等不知廉耻又疯疯癫癫的女子,说的话有谁会信?不过是想攀附我韩家富贵罢了,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胡二娘子的心。
金明池的惊鸿一瞥,在韩彦眼中也许只是一场轻易的猎艳。
城西别院的耳鬓厮磨,在他心里不过是一段可供消遣的露水情缘。
那些她珍藏心底反复摩挲的缠绵时刻,于他而言,全是她不知廉耻的罪证。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是这样!他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将过往种种轻描淡写地抹去?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这么残忍!
父亲、娘亲说的是对的,他不过是玩弄她,只有她傻乎乎的当真了!她怎么能至今还存着对他的幻想呢?
此刻那最后一丝幻想的光,彻底熄灭了。
她瞧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半晌,她忽然不再哭了,也不再闹了。一种死寂的平静笼罩了她。
她低头,无比珍重用脸颊最后蹭了蹭那冰凉的小脸,然后,将襁褓塞进韩彦怀里。
韩彦猝不及防,下意识接住,那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几乎要立刻扔掉。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胡二娘子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扬起血迹斑斑的手,狠狠地掴在了他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上。
“韩彦,”她的声音支离破碎,透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决绝,“你迟早会遭报应。”
说完,她决然转身,不再看那让她付出一切却跌落尘埃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你是说胡二娘子最后只是打了韩彦一巴掌?”大双瞪大眼睛问道,手里的抹布都忘了动。
程虞咬牙切齿:“可不是!就只是打了一巴掌!换做是我,我非得拿刀和他同归于尽!”
“你们猜胡二娘子现在怎么着了?”程虞涨红了脸,挥舞着拳头:“经此一事,她人是彻底死了心。听说她回到胡府后,不哭不闹,自己拿起剪子,咔嚓几下就把一头乌油油的长发给绞了,现在啊,出城当尼姑去了!”
沈芙蕖这才说道:“真是个傻姑娘!那韩彦值得她赔上自己一辈子?”
“不然还能怎样?这事儿全汴京都知道啦!一个失了清白的姑娘,还未婚先孕,这辈子就算是毁了,谁家还敢要?”大双说。
张澈唏嘘道:“可是……韩彦才是始作俑者啊,还好,经此一闹,应该没有哪家姑娘敢嫁给韩彦的。”
“不过,韩彦不是不承认吗,也未必是真的吧?”大双有点绕不过来弯。
程虞敲了他脑壳一下:“就是因为死不承认,才显得韩彦和韩家凉薄透顶呀,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认,还有半点人味儿吗。那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天底下哪有女子会豁出脸面,这般不要性命地污蔑他?他不认?哼哼,你瞧瞧这满汴京城,除了他们韩家自己,还有谁信!”
沈芙蕖心想,程虞说的没错,她答应陆惠善的事情是做到了,只是没想到,过程这么令人唏嘘。
张澈说:“说起来,也是陆家姑娘有福,还未成亲,就认清了这个人,躲过了一劫。”
此事传出来,人尽皆知,连街上的野狗都能“汪”两句出来,所以,众目睽睽之下,陆夫人也只得将这门亲事作罢。
都这样了,还把陆惠善嫁过去,岂非明晃晃告诉全城,陆家为了攀附权势,不惜把女儿推进火坑?
韩家倒也识趣,自觉上门退了婚,这一次,可把韩彦气个够呛,他心中积郁,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他不过见胡二娘子颜色好,存了玩弄之心,这世间男女逢场作戏本是常情,怎么这姑娘这么傻,全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