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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陆却总对她说,我一直都在。
可如今,他越走越远,身影也愈发模糊。他非但不再与她同行,反而要用他那套陌生的准则来要求她,这何尝不是一种抛弃?
他抛弃了她!
沈芙蕖能于市井中挣出一片天地,其心志岂是寻常女子可比?
她几乎是在心里祈祷,但愿沈芙蕖的眼光高些,再高些,千万别轻易应了哥哥。也好叫他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能由他掌控。
这便是他抛弃自己应当付出的代价。
从今往后,陆却再不会是那个永远停下脚步等她的兄长了。
因为,琴艺的进度可以等,笔墨的工夫可以等。唯独心底的情愫,一旦破土,便如洪水决堤,片刻都等不得。
一次不愉快的交谈后,陆惠善还是选择回到陆夫人的院子里,她果然还没就寝。
“回来了。”陆夫人坐在榻上,挥手赶走了捶腿的侄女,面色明显不善。
“嗯。”陆惠善乖巧回答,“兄长不过是多嘱咐几句,让女儿好生照顾母亲的身子。”
陆夫人冷眼瞧她,生硬开口:“下个月便是太子选妃了。宫里已经传了消息,你已进入复选。”
陆惠善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忙道:“母亲,兄长为执掌天下刑狱的大理寺卿,是实实在在的实权派重臣,皇室向来提防忌惮外戚之势。况且我刚与韩家退婚,我必落选,复选意义何在呢?!”
“你能入选,当然是官家体恤我们陆家。你在想什么,官家早就定下了,崔家那位……”陆夫人耻笑道,“你难道还存了当太子妃的心?”
陆惠善忙跪了下来,道:“女儿不敢。”
“你要是我亲生的,”陆夫人拿梳子砸在她身上,“那倒是可以想一想。”
“是。”陆惠善头也不敢抬起。
“抬起头来,你看,你长得又美,性子乖巧,当个侍妾也好啊……”陆夫人说,“赵景安自出生起便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来干了多少荒唐事,官家也从未动过国本。将来他继承大统,你也算是有福了。”
陆惠善小声道:“可是殿下又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你就努力让他喜欢嘛!”陆夫人不耐烦道,“你小时候和你哥,还有谢家那丫头,不是经常在一起玩,这点情分,他总要顾及吧?”
陆惠善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冷笑不已,可笑!顾及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小时候一起读过书,长大就要娶她了?
“你哭丧个脸给谁看呢?!你生下来,就是要助你哥哥仕途平步青云的,复选那日,你再这表情,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夫人没好脸色,又将陆惠善训斥了半天-
沈芙蕖这几日格外留意送往各柜坊的外卖单子。但凡是潘楼街一带的订单,她总要亲自过目,将点单之人、所点菜品记在心里,反复琢磨。
令沈芙蕖不解的是,那些大柜坊极少点外卖。即便点了,也多是各色汤底的浮元子,对别的菜式似乎都瞧不上眼。
沈芙蕖不由垂头丧气,没点人脉关系,要与柜坊攀上交情,可真是太难了。
所幸《外卖条例》推行以来,整个团队气象一新。职责分明了,推诿扯皮的事便少了,人人心中有数,手上勤快,送出去的餐食总是又快又好。
口碑传开,又有不少掌柜主动寻来,想要接入这张外卖网。
张澈朝掌柜们介绍:“无需奔波,动动手指,心仪的菜品或物件便能送上门,尤其适合雨雪、酷暑等恶劣天气。让你的商品销量再翻一番!”
面对食客,张澈宣传道:“不出家门,通览全城美食,选择范围从家门口的摊贩扩展到全城名店,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到了年中,接入外卖网的商铺已达七十余家,小具规模,且免费试用期结束后,大部分商家开始交费,即使沈芙蕖的芙蓉盏不盈利,光灯台使用费也可保她衣食无忧了。
沈芙蕖刚修订完了《外卖条例》,又开始着手草拟《商家守则》,希望能用共同的条约约束大家的行为。
事业虽顺,她却连着几夜不曾安眠,原因却不在外卖网上。从前住在草市坊,屋子虽破旧,夜里却还算清净。
如今搬来麦秸巷这热闹地界,左邻右舍的婴孩夜啼、夫妻争执、犬吠猫叫……种种声响彻夜不绝,沈芙蕖睡眠又浅,竟没有一夜能得安宁。
酒楼是不可能再换地方了,如何睡好觉,让沈芙蕖也发愁起来。正顶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打着哈欠,周寺正来了,他来替陆却传话,问她何时有时间赴约。
时间是有的,店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有张澈和程虞等帮衬,但沈芙蕖并不想答应得非常干脆,只说大概三四天后有空。
夜里,她便在耳中塞上棉花,灌上安神的桂枝汤,补了两三个好觉,黑眼圈才消了下去。
到了赴约当日,沈芙蕖特意选了一条蓝色的罗裙。这裙子是去年生意刚有起色时咬牙做的,颜色是雨过天晴的粉蓝,精致典雅,可一次也未上过身。
她将裙子换上,对镜理了理鬓角,觉得太过素净,又取出一支小小的珍珠发梳,斜斜簪在发间。